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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英国19世纪现实主义作家狄更斯的作品,由林纾译介而传入我国,受到众多读者的喜爱。林纾对狄更斯的作品推崇备至,认为狄更斯的小说“扫荡名士、美人之局,专为下等社会写照”。林译狄更斯小说对“五四”时期作家的创作有很大的启发意义,影响了一代风流人物。清末民初的“林译小说”成为中国小说新旧嬗变的重要媒介。引言狄更斯(1812-1870)是英国19世纪杰出的小说家。他一生勤勉,一共创作14部长篇,20多部中篇,数百部短篇。他的小说篇幅宏大,气势磅礴,内容丰富多彩,充分反映了英国维多利亚时期的社会风貌。林纾(1852-1924),字琴南,号畏庐,福建闽县(今福州)人,是我国以古文翻译外国小说的第一人,也是翻译狄更斯作品的第一人。从1907至1909短短三年中,林纾和魏易合作,先后翻译了狄更斯的五部作品:《尼古拉斯尼可贝》(林译为《滑稽外史》)、《老古玩店》(林译为《孝女耐儿传》)、《大卫科波菲尔》(林译为《块肉余生述》)、《奥立弗退斯特》(林译为《贼史》)、《董贝父子》(林译为《冰雪因缘》)。在郑振铎先生所提的较完美的四十余种翻译中,就包括狄更斯的《贼史》和《孝女耐儿传》。一、林纾对狄更斯作品的评价林纾自1897年翻译《巴黎茶花女遗事》大获成功后,连续翻译了大量的外国小说。林纾真正认识西洋文学的妙处始于狄更斯的作品。《块肉余生述》是狄更斯的自传体小说,也是作者自认为最得意之作,恰恰也是林纾翻译最认真的一部,他自己说过:“近年译书四十余种,此为第一”。(《块肉余生述》后编)首先,林纾以为狄更斯的作品独具特色,擅长写家常琐事。他原以为“天下文章莫易于叙悲,其次为叙战,又次则宣述男女之情。”没想到狄更斯“刻划市井卑污龌龊之事,至于二三十万言之多,不重复,不支厉......令我增无穷阅历,生无穷感喟矣。”(《孝女耐儿传序》)狄更斯的《冰雪因缘》,故事情节原很简单,百余言就可以把主人公家发生的事概括起来,但狄更斯的描述却达二十五万余言。他感叹狄更斯笔下的尼古拉斯母亲的描写,既委曲求全,又性格坚强。他认为:“左、马、班、韩能写庄容而不能描蠢状,迭更司盖于此四子外,别开生面矣。“(《滑稽外传短评数则》)其次,准确把握狄更斯小说的特点及其作用。他赞叹其小说的艺术技巧:“迭更司先生临文如善弈之著子,闲闲一置,殆千旋万绕。”所以,他在翻译时,对作者的细微之处不敢掉以轻心,“惟其伏线之微,故虽一小物,一小事,译者亦无敢弃掷而删节之,防后来之笔旋绕到此,无复叫应。”这种体会,是林纾在翻译中渐渐悟出,他还反复地告知与他合作的译者,两人口述神会,自先领略了作者的神韵“所以林纾对把握译著相当地自信,这种自信甚至影响到他对原著的删改"在翻译中,他往往把自己认为不符合脉络气韵的多余之处删掉,留下符合中国读者欣赏需求地方,甚至加强渲染。他发现狄更斯的作品,每到山穷水尽辄发奇思,如孤峰突起,见者耸目。①后来,他发现《冰雪因缘》比《块肉余生述》写得更好,“正所谓木屑竹头皆有可用,而履屐之间皆得其任者也。”(《冰雪因缘》序)再次,以中国古代名著为参照系,批评中国文学的不足,提出现实主义小说理论。他提出“中国说部,登峰造极者,无若《石头记》。……终竟雅多俗寡,人意不专属于是。若迭更司者,则扫荡名士、美人之局,专为下等社会写照。”(《孝女耐儿传》序)后又提出“施耐庵著《水浒》……至于后来,则如一群之貉,不复分疏其人,意索才尽,亦精神不能持久而周遍之故。……而迭更司乃能化腐为奇,撮散作整,收五虫万怪,融汇之以精神,真特笔也!”(《块肉余生述》前编序)狄更斯是英国19世纪批判现实主义的代表作家,林纾通过翻译他的五部作品,基本上把握住这一流派的基本特点。在1908年出版的《贼史》译本序中,他盛赞迭更司“极力抉摘下等社会之积弊,作为小说,俾政府知而改之”。反观当时社会,不免概叹“顾英之能强,能改革而从善也。吾华从而改之,亦正易易。所恨无迭更司其人,能举社会中积弊著为小说,用告当事,或庶几也。”希望借谴责小说的创作,改良中国的社会。二、林译狄更斯作品的翻译特色 1840年鸦片战争以后,面对外国列强对中国的欺侮,林纾作为一介书生,心中充满愤恨,却报国无门。他因此潜心探求国人为何不能与西人抗衡的原因,最终认为“开民智,新亚人耳目”是当务之急,决定通过“译书”来达到“开民智的目的。正是满腔的爱国热情成就了他杰出的翻译业绩。林译狄更斯小说的翻译特色郑振铎先生和钱钟书先生都有专文介绍,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首先,林纾翻译的最大缺点就在于他不懂西文,由别人口译,翻译上存在增、减、删的现象。对此,林纾本人也意识到,因此说:“急就之章,难保不无舛谬。……惟鄙人不审西文,但能笔述,即有讹错,均出不知”(《西利亚郡主别传》序),其实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口译者。即使是这样,林纾翻译的一百多部作品,堪称完美的仍有四十余部之多,所以他也不枉翻译家的美名。郑振铎先生有精辟的评论说:“我们虽然不能把他的译文与原文一个字一个字的对读而觉得一字不差,然而,如果一口气读了原文,再去读译文,则作者情调却可觉得丝毫未易;且有时连最难表达于译文的‘幽默’,在林先生的译文中也能表达出,有时,他对于原文中很巧妙的用字也能照样的译出。”②其次,林纾的翻译方法主要采取“意译”,这在晚清的翻译活动中十分常见,主要是受翻译者的翻译动机的影响。他们希望借助西方的科学文化来帮助中国重新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因此在翻译中采取归化的策略,让西方的作品符合中国人的审美情趣和道德标准。林纾认为翻译小说不在于讲究具体的字句上一一对应的翻译,而是重在传达小说的意境与整体的神韵,让译本读者体验与原本读者一样的感受。③他自己在翻译实践中也深感西洋小说“内容新鲜,作法奇妙”,甚至要模仿哈葛德和狄更斯德笔法写小说,在译文中也保留了大量的外来词和欧化的句法。林纾凭借良好的古文功底,翻译富有创造性,为原作添油加醋。钱钟书作专文《林纾的翻译》进行详尽的评述。他认为林译小说比原作好,诙谑保留,罗嗦去之,传达原来的风格韵味,同时以古文义法来结构西洋小说,同类词归译一词,调换词序,删去中国人不感兴趣的内容,故事情节的关节点不动,对原著中的弱笔进行适当加工改造,特别指出林氏译笔有一种独特的幽默感。即以狄更斯小说《滑稽外史》第十七章为例,比较林译小说的一段和狄更斯的原文,认为译作比原作更传神。由此,钱钟书先生对于翻译有一个有趣的说法,大意是好的翻译就像好的媒人,会激起读者看原著的兴趣,实际上消灭了自己,而使读者转移去看原著;坏的翻译则是恶媒,作用是消灭原著,让读者对原作完全丧失兴趣。三、林译狄更斯作品的影响首先,林译小说对多位“五四”时期的作家有影响郑振铎实事求是、客观公允地评论中国第一个外国文学翻译大师林纾(琴南)的功过:中国近二十年译作小说者之多,差不多可以说大都受林先生的感化与影响的。即创作小说者也十分的受林先生的影响。小说的旧体裁,由林先生而打破,欧洲作家史各德、狄更司、华盛顿·欧文、大仲马、小仲马诸人的姓名也因林先生而始为中国人所认识。④林译小说为茅盾先生所喜爱,而尤以司各特和狄更斯的影响为大,“自先生介输名著无数,而后邦人始识欧美作家司各德、迭更司、仲马、哈葛德之合。自先生称司各德、迭更司之文,不下于太史公,然后乃知西方之有文学”⑤,1936年,茅盾在《谈我的研究》一文中说:“我觉得我开始写小说时凭借还是以前读过的一些外国小说。我读得很杂。英国方面,我最多读的是迭更司和司各德……这几位作家的重要作品。我常常隔开多少时候拿来再读一遍。”⑥周作人在《林琴南与罗振玉》1924年《语丝》第三期中提到:“我们几乎都因了林译才知道外国有小说,引起一点对于外国文学的兴味,我个人还曾经很模仿过他的译文。”巴金一直喜欢19世纪以来西方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其中自然也包括英国的狄更斯,他把狄更斯称为自己的“英国老师”。1948年5月,在致明兴礼信中提到:“在起初我很喜欢狄更斯的作品,在那时他的作品已有不少翻译成中国话了,我读了他的David Copperfield和Oliver Twist等中国的文言译本,以后当我在学校读英时,David Copperfield,Oliver Twist,和A Tale of Two Cities,都成了我们的课本”。⑦巴金在青少年时期就反复接触狄更斯的作品,并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可以说,狄更斯的作品一直影响着巴金的创作,而巴金对狄更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