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展还是内卷?十八世纪英国与中国 [3]
论文作者:黄宗智论文属性:短文 essay登出时间:2008-06-13编辑:点击率:6880
论文字数:5230论文编号:org200806131314109778语种:中文 Chinese地区:中国价格:免费论文
关键词:内卷大分岔中西比较18世纪世纪英国
他地区的植棉区则占耕地的1/5到2/5。[32] 这一状况系棉布长期广泛的传播所致:在1350年至1850年间它几乎成为农民惟一的衣料。在这一过程中,长江三角洲逐渐成为其他地区主要的棉布供应地。从水稻转向棉花——即使就中国而言,乃是密集化加剧的一大步。单位土地上种植棉花的所需劳动一般两倍于种植水稻,即上面提过的每亩20个劳动日与10个劳动日之比。这又在小麦与稻米的差异之上加了1:2的差额。
但这仅仅只是拉开了一个序幕。对于一般的长江三角洲农户来说,棉花的种植不过是他们投入到棉布生产的劳动的一小部分而已。这里的农户一般自己植棉、纺纱、织布,此即众所周知的花—纱—布三位一体的生产体系。一亩棉花一般可出产30斤皮棉,需要共160个左右的劳动日,用来纺纱(91天)、织布(23天)以及弹棉、上浆等(46天),最后生成23匹布(1匹=3.63平方码)。[33] 换言之,如果一家农户将水稻改种为棉花,就需要多投入18倍的劳动。[34] 这与一茬小麦的劳动投入差异达到27:1。
植桑同样如此。众所周知,桑树在三角洲南部低湿稻田的圩堤上广泛种植(部分是为了巩固田圩),形成别具一格的稻桑配合格局。此外,晚明以来,长江三角洲养蚕业大幅度发展,以至出现所谓“桑争稻田”的情形。蚕丝生产的劳动需求包括:每亩桑耕作劳动48天,养蚕30天,缫丝15天。这一系列工作一般在农户家庭内部完成,类似于植棉—纺纱—织布(虽然丝织由于其织机昂贵的资本要求而通常在城镇里进行)。如此一来每亩总共就需要93天劳动,而水稻则只需要10天。换言之,对将稻田改作以蚕丝生产为目的的桑田的农户来说,劳动增加了大约9倍。[35] 这与一茬小麦的差异是13.5:1。
综合这些劳动密集度上的差异,我们就能理解18世纪英国和长江三角洲的农场平均规模的差别:英国南部为150英亩,北部为100英亩,[36] 而长江三角洲平均起来仅为0.92 英亩到1.58英亩(即5.5亩到9.5亩)。[37] 如果我们取简单的平均数,则差异为125英亩与1.25英亩,即100:1(如果不是拿长江三角洲与英国比较,而是拿旱作的华北平原的话,差异仍达125英亩比3英亩,即42:1)。[38]
另一种考虑英国与长江三角洲地区农业差异的方法是比较农业人口的人均农业土地。19世纪初英国为11.3英亩,而长江三角洲为0.25英亩,也就是45:1的差别。[39]
上述劳动密集度、农场规模以及人均农业土地等方面的差异,不仅对农业,而且对农村手工业以及收入和消费各方面的内卷与发展,都起着至为关键的作用。而这些基本的情况,在彭著中是完全没有讨论的。 (三) 内卷
彭慕兰断言长江三角洲地区在1800年并没有经历比英国更为严重的人口/资源困境。但是,在前现代农业的技术条件下,上述密集化程度的差异真的不会带来劳动边际报酬的递减,亦即我所谓的“内卷”吗?显然,作为一个有机体,土地的产出是不会随着劳动投入增加而无限增长的。埃斯特·博塞拉普(Ester Boserup)虽然也强调农业总产如何伴随人口的增长而提高,但他仍然认为增加了的土地产出通常是以劳动时间的不相称增加为代价而获得的[40] 。
由于施行两熟制,长江三角洲耕地面积(区别于播种面积)的单位产出自然高于英国。在长江三角洲,每英亩水稻加冬麦的产量为13.5石米(每亩2.25石)及6石小麦(每亩1石),亦即19.5石的总产出。与之相较,英国每英亩小麦产量为21.5蒲式耳,即大约7.6石(1石=2.84蒲式耳)。用磅来度量,长江三角洲每英亩的产量约为3432磅,而英国则约为1290磅。[41] 这样,长江三角洲与英国单位土地粮食产量的差距约为2.7:1。
但我们已经知道,这个产出差距是靠更大的劳动差异获得的。如果比较劳动生产率而非土地生产率的话,这个比例是会倒过来的。如前所述,英国的小麦是以较少的劳动力(4天,相对于长江三角洲的7天)来获得较高的产量(每亩1.27石,相对于三角洲的1.0石)的,结果在劳动生产率方面的差异就是2:1。
在长江三角洲内部,冬麦的种植和一年一季的水稻相比,本身就意味着内卷。水稻10个工作日的产出是2.25石,亦即每日0.225石,而小麦7个工作日的产出是1.0石,即每日才0.14石。换言之,长江三角洲从一年一季水稻改为稻麦两熟,即已降低了农业单位劳动的报酬。
然而,长江三角洲的内卷主要还不是体现在小麦,而是体现在我们下面要讨论的丝、棉生产当中。我们知道,纺纱——18世纪长江三角洲农户的花—纱—布综合生产体系中最为耗时的环节(160天中的96天)——的收入,仅仅相当于耕作或者织布所得(这两者每劳动日所得大致相同)的1/3到1/2[42] 。这意味着当一家农户从水稻改种劳动更密集的棉花时,是以少于水稻的每劳动日平均报酬来换取单位土地产出的增加的。这正是我在拙著中所说的“内卷”和“内卷型商品化”的部分内容。
同样的逻辑当然也适用于养蚕业,其生产过程中通常由妇女完成的养蚕和缫丝部分的报酬仅为农业劳动的一半。根据李伯重最近的计算,每亩桑田的净利产值为稻田的3.5倍,而总劳动需求如我们所知则是稻田的9倍。[43]
显而易见,内卷及内卷型商品化并不意味着单位土地绝对产出的减少。情形正好相反。拥有一定土地的农户当然可以通过采用内卷的运作方式(棉、丝生产)来提高农场总产,因为这将意味着就家庭劳动而言更多的“就业”和收入,尽管平均每日劳动报酬减少了。此即我所谓没有发展(就劳动生产率而言)的“增长”(就总产而言)。就一个一定规模的农场来说,内卷可以藉使用迄今未得到就业或低度就业的家庭劳力(妇女老幼)从事低报酬劳动来提高家庭的年收入。这一过程我称之为“生产的家庭化”。内卷甚至可能以超越劳动日报酬递减的比例而增加劳动日数来提高每个耕作者的年产出和收入。但诸如此类的提高具有明显的局限,应该与“发展”清晰地区分开来。“发展”意味着通过增加单位劳动的资本投入而提高劳动生产率,即如18世纪英国农业以及现代机械化农业所展示的情形。
正如我在1990年的著作中所澄清的,内卷化农业构成了灿烂的中国传统文明与落后的近代中国经济这一矛盾事实的基础。[44] 在被有限的食物供给所控制的前工业化地域范围内,一个拥有(非内卷的)100万人口以及生存所需30%以上剩余的地区,可以供给一座30万人口的城市(即相当于中世纪伦敦的规模);而拥有内卷化了的1000万人口以及只有10%剩余的同样面积的地区,则可以供给一座百万人口的城市(即唐代长安鼎盛时的规模)。[45] 这或许就是中华帝国复杂的城市体系、发达的文化和成熟的国家机器的逻辑基础。然而,鉴于下面即将予以澄清的因素,正是这内卷的经济,意味着对现代节约劳动的农业资本化的抵制和随之而来的低农业劳动生产率的维持,以及由此造成的农村低收入。这就是我的“没有发展的增长”观点的核心所在。
上面已经提到,由于没有对劳动生产率与土地生产率进行区分,彭慕兰误解了我的内卷概念的涵义。他在书中别的地方把内卷等同于一个简单的描述性概念,即在生存界限之下的劳动报酬和简单的贫困化(附录E,第320页)。然后,他进而又坚持用不切实际的纺纱与织布收入来批驳已被错误理解的内卷。他先是错误地幻想生产布匹的7天当中有3天用于报酬较高的织布(第322页),而事实上织布仅占7天中的1天时间,另外4天用于低报酬的纺纱(彭遗漏掉的是弹花及上浆等要花费2天的工作)。然后,通过幻想出一个高度发达的棉纱市场——事实上直至20世纪现代纺织厂出现才真正有了市场化了的商品纱,他又把属于例外情况的只织布而不从事其他生产活动的农民当作典型的农民生产者(第102、322—323页)。正如徐新吾所表明的,迟至1860年,中国所消费的棉纱还只有不到15的份额是从市场上购买的。[46] 对长江三角洲基本生产状况的这些误解,导致彭慕兰得出了他对棉布生产收入的那些不切实际的估计(详后)。
注释
* 在此我谨向下列同人致以谢意:佩里·安德森(Perry Anderson)、斯蒂芬·哈勒尔(Stevan Harrell)、艾仁民(Chris Isett)、李放春、马克·塞尔登(Mark Selden)、苏成捷(Matthew Sommer)、张家炎、J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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