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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太阳照样升起》这部小说不以情节和行动见长,也不以人物形象的生动逼真为傲,而是以抽象画式的笔触刻画人物关系取胜。《太阳照样升起》这部小说不以情节和行动见长, 也不以人物形象的生动逼真为傲,而是以抽象画式的笔触刻画人物关系取胜。全书的十九个章节几乎都有一个相对独立的主题行动,除第十六、十七两章外,其它章节的行动之间缺乏事由上必然的逻辑联系。这些章节之间的联系手段,一是断断续续且不十分明朗的时间链,二是第一人称叙述者兼中心人物之一的杰克· 巴恩斯。但是,在详细描写泡吧、跳舞、钓鱼、看斗牛和斗殴这些看似散乱的事件时,作者的着力点却并非这些事件本身,而是活动于其间的那群已经不太年轻的人和他们之间分分合合的关系。在小说稀松的情节表象下,掩藏的是形形色色的人际圈。这种人际关系的圈子之争何尝不是人在其群属、在社会、在整个自然世界之中的地位之争的一个个案、一个幻象、一个象征? 一、小说中存在的各种人际圈海明威在小说扉页上的一段铭文已经清楚地把他小说中的绝大部分人物归为一个大圈子:迷惘的一代。但是在这一囊括性非凡的圈子里自然还包括了许多子圈子,如由杰克·巴恩斯所代表的直接遭受第一次世界大战创伤而感到幻灭的一群人,和与之构成对比、以罗伯特·科恩为代表的、那些未曾直接参与那场战争、因而还保有战前维多利亚时期的思想意识形态的人们; 迷惘的男人们和女人们也各有自己的表征,从而形成不同的社会群体;迷惘的一代与他们的上辈人之间在诸多事物上的分歧导致了不同的社会文化圈;迷失在欧洲的新一代美国青年群与寄主国人群、种族圈、文人圈、忠于斗牛传统的人们所组成的圈子等等。二、人际圈之间的各种纷争及意义既然有不同圈子的存在,这就意味着同时存在圈子之间的歧异和争斗。最明显、也是最主要的争斗发生在以杰克·巴恩斯“迷惘的一代”和以罗伯特·科恩为代表的传统浪漫派之间的争斗,这也是这部小说的情节线索。巴恩斯是他所在圈子的主导者。他在战争中生殖器受伤,生理的创伤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痊愈,但心理的创伤更加隐秘而难以治愈。他有爱的欲望却没有爱的能力,因此在生活中表现得冷静、自制、嘲讽而且带一丝超然。这个圈子里另外一个是苏格兰人迈克·坎贝儿。由于身受战争伤害,在生活中表现的极为颓废,他酗酒、骂人、破产后靠借债度日,一个十足的战后沉沦者。这个圈子里另一个重要角色就是小说中的女主角英国人布莱特·阿施利。她生活中先后几个男人都是战争受害者,因此她觉得自己也是一个被战争毁掉了生活的人,因而对生活采取了报复性的放荡态度。她可以和自己想要的任何男人上床然后随心所欲地甩掉他们,如罗伯特·科恩和斗牛士罗梅罗。但他们这些人都不是迷失道德良知的坏蛋,在他们自己的圈子之中,他们有一种知己般患难与共、推心置腹的同志之宜,如布莱特把米皮波波勒斯伯爵当作“自己人”介绍给巴恩斯,她把比尔·戈登介绍给迈克,尔后后者口口声声称比尔·戈登为“自己人”。对于这些所谓的“圈中人”,叙述者一直直呼其名,但是对于他们不认同为圈友的人, 他们是刻薄、不屑甚至无情的。叙述者在小说文本中总是以非常正式的方式来称呼他们以示距离和冷淡,如罗伯特·科恩的名字在小说中多半时候都是用的全称; 又如迈克对科恩公开的鄙薄嘲讽;就连小说中公认的正直的大好人比尔·戈登也不喜欢科恩。这是节选自第十章结尾处杰克和比尔关于是否认同科恩为自己人的一段很有代表性的对话: “Oh,yes.I've got some darbs.But not alongside of this Robert Chon.The funny thing is he's nice,too.I like him.But he's just so awful.” “He can be damn nice.” “I know it.That's the terrible part.” …… “And as for this Robert Cohn,”Bill said,“he makes me sick,and he can go to hell,and I'm damn glad he's staying here so we won't have him fishing with us.” “You're damn right.”(Hemingway 101———2) 这一切都是因为科恩没有参加过战争,更没有遭受过战争的创伤,他还保有旧的维多利亚时期的道德和信仰,对生活和爱情都持一种浪漫的观点。他喜欢摆男子汉气派、敬仰权威、追求旧式浪漫爱情,幻想自己是那个时代最后一位骑士英雄,为了他所谓的爱情和爱人,他愿意当众吃亏受辱,随时“准备为他的爱人去战斗”,当这种时机终于来临时,他像那不朽的骑士唐吉坷德一样将对手一一击败。可是最后,虽然他在身体上打败了情敌,自己却在精神上被他们彻底摧毁了。发生在这两个圈子之间的斗争就这样以两败俱伤的结局结束了,剩下的只是一片道德和情感的荒漠,成为第一次世界大战后这个现代社会和生存于其中的人们的总体象征。对待爱情的态度也是区分圈内或圈外人的一个重要尺度。在杰克为首的这个圈子中,爱情是一件奢侈品,因为对于他们来说一切精神的东西,当然包括爱情,已经死亡。人们在生活中所感到的空虚无聊都表现在对于生活中一些琐事的热情或激情上,如主人公们对与夜生活的热中和挑剔、对钓鱼过程近于宗教仪式般的阪依和虔诚、对于斗牛狂欢的热诚等等。这些热闹的生活表象实际上掩盖的是他们已经失去的对生活的希望,他们熙来攘往追逐的只是动物一般的物质生活, 正如小说扉页上的第二段引文所说:“凡事都是虚空。 ……日头落下,急归所出之地……。”他们的行为没有多少人类生活所应有的理想、道德、尊严或崇高等等精神要素的影子。与他们相反的是小说中的另外一些人, 他们虽然不属于同一个圈子,但在对待爱情和生活的态度上是一致的,他们有自己生活的道德准则,并且想保持一种生活的崇高和尊严感。在这些人中我们可以看到科恩、旅店老板蒙托亚和斗牛士罗梅洛。与外强中干的爱情骑士科恩的悲惨结局不同的是,斗牛士这一职业本身就保存了古代骑士的风范,是传统的象征。作为传统精神事实上的承继者,罗梅洛是小说中极少数令人尊敬的人物之一,原因之一恐怕是在与布莱特为代表的“迷惘的一代”的斗争中他可以说取得了胜利, 或者至少打了个平手。他让布莱特清楚地感受到生活中还是有真正的好男人,也就是说让她那一群人清楚地体验到了支撑着生活的那些传统美德还在人间继续流传,变异的只是“迷惘的一代”自身。如果科恩为爱情而战只能让那“迷惘的一代”们更加唾弃传统精神理念,那么罗梅洛提出希望布莱特留长发的请求实际上就是传统精神理念向她及她所代表的现代精神理念的一个挑战,在这正面的交锋中布莱特,“迷惘的一代”的急先锋,选择放弃爱情而逃跑,在这一回合中传统取得了最终的胜利,这个世界运行的轨道得以再次恢复平衡。这场争斗又一次印证了小说扉页上的第二段引文:“……风往南刮,又向北转,不住地旋转,而且返回转行原道。……江河从何处流,仍归还何处。”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一代人的遭遇而被彻底改变,它只会按照自己的客观原则周而复始地向前发展。太阳今天会落下但明天它会照样在东方升起。面对亘古不变的客观世界,人类的痛苦和失落不会对它产生任何影响,因此人类的生存与世间其它万事万物的存在有何差别?又有何特殊意义?小说略带悲伤和悲观的调子已经蕴涵了作者对这些问题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