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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近几十年来,批评家们经过反复研究,发现《哈克贝利·芬历险记》中有多个主题存在。本文着重讨论了小说中的一个主题,即以帝王和贵族形式出现的王权模式,并指出它是对美国边远地区和南方地区的奴隶主、封建领主和诸侯所持的封建观念的揭露和批判。大凡富于重大意义的文学作品,作家都力图表现一个具有深刻意义的观念,或是某种实际的经验,或是极富于想象力的体验。德国哲学家、阐释学派著名学者迪尔赛认为: 探讨作品原来的意义,实际上就是阐释作品的主题思想。而主题是靠象征和意象来表达的,往往显得比较含蓄,因此要理解作品的原意,就要探索作品中的意象和象征的含义。这些意象和象征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互相联结,构成各种 “模式(pattern)”。〔1〕 “作品文本的意义是不可穷尽的,愈是伟大的作品愈是具有深厚的、有待发掘的潜在意义”。〔2〕长篇小说的主旨远比诗和短篇小说丰富复杂,因为它易从各个方面、各个角度来展现事物,《哈克贝利·芬历险记》便是这样。它不仅是作者创作成熟时期的一部划时代杰作,而且是他的批判现实主义所达到的顶峰。海明威称它“是所有的书中最好的一本”。〔3〕不管小说的每个主题有多广泛,它不外乎是基于作者所描写的事实的一个观念,而且每个主题都可以找到它的解说者——实例。在这里,本文只着重分析有关王权的主旨。除了在第三章末尾汤姆提到皇帝的女儿之外,第一次谈到国王是在第十四章“所罗门聪明吗?”马克·吐温对君王的处理是意味深长的。从吉木普通人的眼光来看,所罗门 “决不是个聪明人。他干过好些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混账事。” 在吉木认定所罗门蠢笨之后,哈克便撇开所罗门,谈到别的国王: 我告诉他很久以前法国的路易十六怎样让人家把头砍掉了;还谈到他的小儿子——那个皇太子,他本来应该当皇帝,可是他们把他抓起来,关在监狱里,还有人说他就死在那儿了。 “可怜的小东西。” “可是有些人说他逃出监狱,到美国来了。” “那好极了!可是他会闷得很——咱们这儿没有国王吧,有吗,哈克?” “没有”。 “那么恐怕他没法找差事吧。他打算做些什么呢?” 包含这段内容的这一章标题却没有提到国王。其它章是“圣驾光临”(第十九章),“皇族在剖克卫干的勾当”(第二十章),“乌合之众”(第二十二章),“帝王都是败类”(第二十三章),“皇帝假装牧师”(第二十四章),“我偷了国王的赃款” (第二十六章),“皇族悲惨下场”(第三十三章)。总之,在全书四十三章中,有七章的标题提到皇族在美国边远地区的作为——尽管在某种意义上说不大协调,但这些内容和“所罗门是个傻瓜”这一见解是一致的。上述六章的标题源于哈克曾帮助那两个忘恩负义的坏蛋。其中年轻的一个马上宣称,“我正正当当地是一个公爵!”不一会,年老的那一个就说自己是“从前的法国皇太子”,这正是先前哈克和吉木谈起的那个太子。从此,他们大凡提到“公爵”和“国王”,都称呼“大人”、“陛下”。这两个流氓想出新的名堂来互相称呼。公爵说,“粉墨登场那才叫引人入胜哪。陛下登过台没有?”国王回答说,没有。然后公爵说,“那么,下凡的天子,您在三天之内,一定要登一回台。” 但是国王由于发音不准,把公爵的称号“布里吉窝特”叫做 “不吉窝特”,占了他的便宜。不管怎么说,在占小说三分之一的篇幅里,这两个骗子以公爵和国王的身份出现;皇亲国戚飘流在密西西比河上。此外,这两个“骗子”(这是哈克在他们背后称呼他们时最爱用的一个词)的出现,作为假托的形式引进了一系列的有关国王的暗示(特别是出现在舞台上),例如公爵教给国王“哈姆莱特”中经过窜改的独白,这段独白又和对《麦克佩斯》台词的拙劣模仿混在一起;他们还提到了《理查三世》和《李尔王》这些戏。这两个骗子不仅模仿戏剧中虚假的现实, 而且他们自己就在制作一出“戏”,至少有六个单独的场合 (第二十二章、二十四章、二十八章、三十一章〔两次〕和三十三章)叫我们想起他们的表演。马克·吐温似乎在此暗示: 自称皇族的人无不是骗子。哈克对吉木谈论历史上卑鄙的皇族时所用的胡拼乱凑的戏谑之词,以不同方式表现了“帝王都是卑鄙的”这个观点。他开列了洋洋大观的一长串名单,包托亨利八世、查理二世、路易十四、路易十五、詹姆斯二世、爱德华二世、查理三世,“还有别的四十个”,“此外还有撒克逊七王国的国王。”然后他总结说:“我只是说,皇帝到底还是皇帝,对他们得尽量包涵。可是归根结底看起来, 他们是一群非常混账的东西。他们就是受这种教养长大的。”哈克在摆脱这两个骗子之前,最后一次提到了皇帝。这一次,哈克较少用贬抑之词谈论威廉王。哈克自称经常在教堂里看见他。当他被威耳克家的姑娘揭穿了谎言时,他又创造了一幅自相矛盾的画面,说威廉王在内地的城里洗海澡。甚至在公爵和皇帝落得被涂上柏油,粘上鸡毛这一可悲的结局之后,哈克也没有摆脱帝王的恶劣影响。因为这时汤姆·莎耶又进入了故事。他带来了一套关于国王、宫廷贵夫人和盾形纹章这些极度浪漫的(也同样是欺骗的)观念。汤姆关于帝王,至少关于贵族逃亡的宏论和哈克关于帝王的卑下的言论大体差不多;像哈克一样,汤姆编了一个贵族的名单,具体地谈到贵族特兰克、卡莎诺娃、班威纽陀、凯黎尼和亨利四世,并提到兰骨朵克和纳瓦雷这两个富于浪漫意味的古老地区。后来,在哈克又犯一次有关皇族的可笑错误之后,汤姆加进了一串名单:“你看看那位金·贵公主,” 他说:“你看看纪福达烈,你再看看老诺森白兰!……吉木一定得有一段题字,还得有一个纹章。人家都有嘛。”(第三十八章)于是汤姆把关于纹章的传统术语、颜色,混合着他自己的解释和象征,把他设计的纹章描述了一番。批判了帝王之后,马克·吐温似乎要表明,纹章正像从前任何盾形纹章一样既是骗人的,又是合法的。在小说将近结束时,我们发现在两处暗示路易十四,另两处暗示路易十六。马克·吐温作这些暗示似乎和“欺骗”及其结局的观念是一致的。路易十四以太阳王出名,路易十六在革命恐怖时期被斩首。充斥于哈克的世界和汤姆的读物的就是这些皇帝、公爵和贵族绅士、淑女。他们既是天字第一号人物,又是可怜的恶棍;他们既愚蠢又卑鄙。不管是哈克和吉木所认识的, 还是汤姆夸夸其谈地叙述的,这类人物都是坏蛋、骗子。这就是王权的模式。它表明了什么呢?诚然,这是对往昔和遥远的国王的王权和贵族揭露。但是它的意义决不限于此。它揭露了美国边远地区和南方的贵族势力。换句话说,这个模式揭示了美国历史上最令人遗憾的一章——美国庄园主奴隶制的封建领主和诸侯所保持的封建观念。让我们看一看汤姆所设计的盾形纹章:“咱们在盾形纺地右侧下方,画一条金黄斜带;在紫色中带之上,刻一个斜形十字; 再加上一条小狗,龙蟠虎踞,当做图记;狗脚底下横放铁链一根。凸凹参差,说明奴役之意;……再画一个逃跑的黑人, 亚塞乌金墨玉,手持左方横杠,肩扛行李一卷,算是顶饰, ……”(第三十八章)当然汤姆对奴隶制的道德意义和他对受屈的吉木折磨的残酷性是懵然无知的(我们要记住,汤姆并没有哈克那种有教育意义的经历),尽管如此,汤姆无意中作了揭露和控诉:他的盾形纹章含狗和铁链的意象,他还用了“奴役”这个词;而“普通图记”和“不祥的杠子”这些词语可能是双关语。一个逃跑黑奴的盾形纹章包含着嘲讽的矛盾语。吐温曾问:谁是皇亲?谁是骗子?现在他又问:谁是贵族?谁是奴隶? 盾形纹章是关于王权主旨的明显而具体的实例。但是在小说的开头,我们也曾发现并不那么明显的这个模式的变体,而在有关贵族甘洁佛和雪富生的那些篇章中,有一种同样真实,却更富于普遍性的变体。由于小说在这部分描写中出现许多插曲,因此有好几个主旨:反浪漫主义,对虚假文化、坏诗和室内无聊装饰等等的攻击。但我们特别关注这两个家庭怎样适合特权阶层和贵族类型。假如我们记得“绅士”一词从前只用于贵族,那么我们就能理解哈克对洁佛上校的描述的重要意义:“甘洁佛上校是个绅士,你知道。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绅士,他的全家也都和他一样。正像俗话说的,他的出身很好;达格丝寡妇也常说:无论是一个人或一匹马,只要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