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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 　威廉姆·戈尔丁的《蝇王》是一部糅合了大量异质文本编码的小说。它引入基督教文明的魔王概念和圣徒意象以突出小说中的邪恶与善良的对立争斗。它借鉴了英国文学中的荒岛文学传统,然而却彻底颠覆了经典荒岛文学作品《鲁滨逊漂流记》与《珊瑚岛》所隐含的乐观主义色彩。为了传达对所处的时代的批判、扩大文本的社会维度,戈尔丁还在《蝇王》中融入了诸如第二次世界大战、核威胁、集权统治等发生在20 世纪的真实历史事实作为小说的前文本。通过互文性的方式,《蝇王》指涉广阔的社会文化文本网络,体现了作者戈尔丁对整个人类文明的普世关怀,呼吁着人们对人性中所潜伏的邪恶保持警醒的态度。　戈尔丁的《蝇王》是当代英国文学名篇。小说描写了一群6到13岁的孩子,作为空难事件的幸存者,流落到一个无人的珊瑚岛。起初他们试图模仿成人,在大孩子拉尔夫的领导下,建立起文明社会,但在缺乏道德约束和监控的情况下,孩子们渐渐聚拢在了以暴力为旗帜的杰克身边,开始了自相残杀,将荒岛变成了硝烟四起的杀戮场。《蝇王》是一部现代寓言。它表面上叙述的是一群孩子荒岛历险的故事,但是它并不属于儿童文学的范畴。“少儿读者只能把它当做一本普通少儿冒险故事或荒岛故事来读,难以诠释它的寓意,或者说, 难以破译作者以密码传递的信息。”[ 1 ] P301发生在《蝇王》中的珊瑚岛的故事,借助孩子们的遭遇,揭示出了隐藏在人性深层的黑暗中心。小说的文本世界,虽然在表面上局限于无名珊瑚岛,实际上,却经过作者精心的层层编码, 借助互文性的方式,以发散的姿态指涉向了广阔的文化文本网络。《蝇王》其称近,其旨远。它的文本,糅合进了基督教文明的魔王概念和圣徒意象、英国文学自《鲁滨逊漂流记》以来的荒岛文学传统以及同时代的历史文化事件等诸多前文本。只有对《蝇王》的互文性特征进行综合性分析,我们才能更好地理解这部作品所体现的对整个人类文明的普世关怀,理解“邪恶产生于人类自己的内心深处———是人类的恶造成了邪恶的制度,或者改变了最初的情况,改变了原来的发展,是它把美好的事物变成了邪恶、有害的事物。”[ 2 ] P169 一、《蝇王》与《圣经》:魔王概念与圣徒意象互文性概念所指的是“两个或两个以上文本间发生的互文关系。它包括:一,两个具体或特殊文本之间的关系;二,某一文本通过记忆、重复、修正,向其他文本产生的扩散性影响。”[ 3 ] P211互文性理论的萌芽产生于俄国巴赫金的复调说和对话理论。巴赫金在《陀斯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中指出,复调性的文本中隐藏着其他文本的共时性存在,多重意识互相指涉,相互影响,彼此对话,形成了丰富的内涵。法国符号学家克里斯蒂娃发展了巴赫金的思想,提出了“互文性”的说法,指出任何文本都是“与其他文本的置换,是一种互文:在一个文本的空间里,源自其他文本的表达相互作用着,彼此平衡。”[ 4 ] P36文本不是真空独立的存在, 而是在与其他文本的交互对话中形成了自己的意义,超越了自身的界限,指向了社会文化的广阔空间。在《蝇王》这部小说中,我们就能找到诸多文本的痕迹,看到戈尔丁对它们的借鉴或者是修正。其中,与《圣经》间的互文性关系,使小说的文本拥有了深远的文化内涵。首先,是小说的中心意象,也是小说的名字 “蝇王”,典出《圣经》。在《圣经》中,“蝇王”所指的是“别西卜”(Beelzebub, 又译为“比埃兹巴伯”) 。这个词源自希伯莱语,最早指的是腓力斯人所崇拜的众神之一的巴力神。由于它的发音在希伯莱文中和“苍蝇之王”一致,而被约定俗成地简称为“蝇王”。犹太人信奉唯一神教,尊崇耶和华,而腓力斯人却信奉巴力神,这足以让巴力神成为犹太人所憎恶的邪神。随着基督教的演进, “别西卜”逐渐成了魔王“撒旦”的另外一个指称。在《蝇王》这部小说中,戈尔丁采用“蝇王”做标题,是有双重深意的。首先,“蝇王”这一意象曾经以实体的形式出现在小说中。孩子们杀死了母猪,将它的头钉在木桩上。猪头腐烂,上面爬满了苍蝇,成了名副其实的“苍蝇之王”。其次,“蝇王”已经超越了它的现实指涉, 充满了象征意义———它成了邪恶的代名词。它是孩子们所犯下的第一桩杀戮之罪的结果,代表了统治全岛的邪恶的力量,直接与《圣经》中的“别西卜”遥相呼应,暗示了在这群十几岁的孩子的灵魂深处,驻扎着恶的种子。当孩子们在身上涂上黑泥,围着猪头,也就是“蝇王”且唱且跳的时候,他们将灵魂出卖给了邪恶,成为了魔王的追随者。作为小说道德核心人物的西蒙是唯一能够看穿蝇王所代表的象征意义的人,也是唯一能够看透人性邪恶本质的人。而他的名字也源于《圣经》神话。西蒙的原型是《圣经》中的圣徒西蒙· 保罗。他是耶稣基督的弟子门徒,虔诚善良。在《圣经》中,背负十字架的就是西蒙。西蒙这个名字所蕴涵的基督教意味,使他的形象和基督的形象构成了一组互文。他乐于助人,就如同基督在马可福音第6章35 - 44节所记载的一样,耶稣将食物分给他的信徒,让大家都获得了饱足。而在《蝇王》中,小孩子们因为个子低,没有办法够到树上的果子,西蒙“爬上树枝, 为小小孩采摘他们够不着的野果。他扒开茂盛的树叶,精选出最上乘的果子,递给下面伸向他的无穷无尽的小手。”[ 5 ] P59 - 60这个细节,说明他充满了仁慈和爱心。除此之外,西蒙和基督一样,也有预知的能力。在《圣经》中,基督预见了自己的死亡,虽然他知道犹大即将出卖他,但是他并没有试图逃避他的命运。在《蝇王》中,西蒙预见到拉尔夫能够幸存下来,而他自己将会死去。他虽然预见到了未来的悲剧,但是也同基督一样,无从逃避。西蒙和基督形象的一致性最明显的体现在于,他们是所在群体的先知先觉者。他们不仅预见了自己的命运,并且能够看穿人性的邪恶。小说中只有西蒙一个人能够和蝇王进行面对面的对话。蝇王告诉他,“我(邪恶)就是你们身上的一部分。亲密无间,亲密无间,亲密无间! 因为有了我,一切都徒劳无益,是我把一切弄到如今这步田地。”[ 5 ] P167然而,这个唯一洞察人的内心真相的人,却成了邪恶的祭品。如同基督被钉在十字架, 西蒙也被岛上因疯狂迷失了头脑的孩子所杀死。小说的整体描写带有现实主义的基调,但是在西蒙之死一幕,却充满浪漫主义的色彩:“海潮的巨浪沿着海岛滚滚前进,把海水抛向空中。天上星罗棋布,西蒙银白色的尸体周围,爬满了好奇的、身上发光的生物,向大海漂去。”[ 5 ] P179戈尔丁用唯美的笔调,悼念着这个真与善的化身。在《蝇王》中,通过作为基督化身的西蒙和代表魔王的蝇王这两个形象所含有的基督教文化的内涵以及这两个形象间的对峙,小说超越了现实的维度,成为了一则有关善恶的寓言,直接回应着文学和文明永恒的主题———善与恶的争斗。二、《蝇王》与英国荒岛文学传统: 被颠覆的乌托邦　　 “借用”是互文性的一个重要手法,挪用和改写也是如此。如果说《蝇王》与《圣经》之间是直接的借用关系的话,《蝇王》与英国荒岛文学传统间则是在借鉴的基础上,进行颠覆和改写的关系。《蝇王》中流落无人岛的构架并非戈尔丁的独创,而是属于英国荒岛文学源远流长的传统。 “荒岛文学中的荒岛是虚实结合的产物,作为文学形象的虚构和其取材的实在性相结合形成作品中的荒岛。⋯⋯荒岛文学中的主人公⋯⋯都来自活生生的现实世界,他们的言行规范、思想模式、乃至主观情感都是社会性的。”[ 6 ] P9在这类作品中,主人公被放置于荒凉无人的小岛,并以这种方式考察了人的本性、人类生存困境、人与自然的联系,人与人的关系等多重问题。英国荒岛文学的开篇之作是丹尼尔·笛福的《鲁滨逊漂流记》。鲁滨逊在前往非洲参与奴隶贸易的途中,因为遭遇飓风,船只失事,流落到了无人的荒岛。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鲁滨逊生活了24四年,从渔猎、畜牧到垦荒,他建起了房屋, 造了独木舟, 从食人族手中解救了土人“星期五”,一步一个脚印,建立了具有文明社会雏形的世界。文学中第一次出现了这种人和自然相对抗,通过自我努力战胜自然,为自然立法,充满高度个人奋斗精神的文学作品。苏格兰作家巴兰坦于1857年创作的小说《珊瑚岛》深受《鲁滨逊漂流记》的影响。《珊瑚岛》讲述的也是荒岛生存的故事,不过主人公从成年人换成了孩子。15岁的拉尔夫·罗弗、18岁的杰克 ·马丁和14岁的彼得金·盖因船只失事,流落到了玻利尼西亚的一个珊瑚岛。他们在那里住了下来,用勇敢赢得了当地土著的敬重,用基督精神感化他们,建立了一个文明的社会。《珊瑚岛》是那个时代宣传维多利亚意识形态以及种族观的作品。三个孩子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