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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印度在英帝国内具有特殊的地位。印度以及通往印度贸易通道的安全因此成为英帝国战略防卫的关键。19世纪英国在东方的全部外交与军事行动几乎都围绕着这一主题。
    一、印度:大英帝国利益与力量的所在
    征服和统治印度对于大英帝国的意义 ,无论怎样评价都不过分。作为帝国在遥远东方最大的属地 ,印度一向被描述成 “帝国王冠上最珍贵的宝石” 。英国史学家马丁• 基钦曾指出: “不同时代英国人对印度的态度是复杂、困惑、不断变化的。 ” ① 但我们看到 ,从 18 世纪末到19世纪中期 ,不管是托利党还是辉格党 ,不管是帝国政策决定者还是社会各阶层民众 ,英国人从来没有怀疑过印度对于帝国的价值。在小皮特眼中 ,印度是 “帝国考虑中最伟大的目标” ②。1833 年 ,著名辉格党议员和历史学家马考莱对英国占有印度充满激情: “一小批来自大西洋一个岛国的冒险家 ,已经征服了一个距他们的出生地半个地球之遥的地域辽阔的国家 ,我们将统治这块领土 ,它的范围与人口要比法国、西班牙、意大利以及德国的总和还要大还要多” ③。1868年 ,维多利亚中期著名的激进自由主义者戴尔克认为: “从更广阔的英帝国观点来看 ,丧失印度将是对帝国贸易的粉碎性打击。 ”④ 1869— 1872年的英印总督梅奥勋爵坚定表示: “只要太阳还在天空照耀 ,我们就决心保有印度。我们民族的性格和我们的商业都要求这样做” ⑤。到了19世纪末期 ,印度对于英国的意义及其在帝国中的地位更是空前提升。1899— 1905 年的英印总督寇松宣称: “只要我们统治印度 ,我们就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 ,而如果我们丢掉了印度 ,我们的地位就将一落千丈 ,只能降为一个三流国家”⑥。印度对于英帝国的价值首先突出表现在贸易与商业上。在殖民当局政策的强力指导下 ,印度农民 “被迫从种植谷物和其他粮食作物转向种植鸦片、蔗糖、蓝靛和茶叶 ,用于向英国的出口”①。19 世纪中期英国人消费的茶都来自中国 ,但到了 1900 年 ,大部分已来自印度。英国的工业品大举进入印度并最终占领全部市场 ,从而彻底摧毁印度原有十分发达的手工业 ,也许是殖民统治中最为成功的例子。布罗代尔曾分析指出:“英国的棉纺繁荣之所以在很大的范围内 ,在很长时间里存在 ,那是因为其发动机不断地被新开辟的市场启动着。这些新开的市场是葡属美洲、西属美洲、土耳其帝国、印度” ②。印度的纺织业在 18 世纪曾经世界闻名 ,东印度公司之所以能在几十年间就将其彻底毁掉 ,凭借的并不仅仅是机器纺织品的廉价 ,还包括一种差别关税制度 ,即英国对从印度输入的纺织品征收高额的保护性关税 ,而英印殖民当局却对进入印度的英国纺织品征收极低的进口税。对于英国在走向自由贸易的时代却对印度大搞保护关税的做法 ,不少研究者都进行过尖锐的批评 ,例如A• 克里斯托弗就指出: “这也许是殖民主义的一个悖论 — — — 建立在自由贸易、自由放任 ,以及最小政府干预基础上的大不列颠 ,却依赖于对其殖民地实行高度集中的管理与控制。 ”③其实 ,这种看上去相互冲突背离的现象并不难解释。作为古典经济自由主义的核心理论 ,自由贸易的概念并不必然包括残酷的殖民掠夺与剥削 ,但在实践上 ,它明确代表了英吉利民族的国家利益 ,代表着第一个工业化国家对市场的追求。
     因此 ,19 世纪英国人心中的 “贸易自由” ,实质上首先是一种特权 ,是英国人理直气壮地期盼最大限度获得商业利益的特权 ,是英国商品能够自由进入世界各国市场的特权 ,而不仅仅是一个包含有平等意味与前提的贸易原则。这样一种含义的 “贸易自由” ,当然是有特定范围与对象的 ,它主要指欧洲、美国以及英帝国各移民殖民地 ,甚至也包括拉丁美洲和亚洲所有英国势力、商品、资本进入地区 ,即大不列颠的 “非正式帝国” ,但印度不在其内。这是因为 ,在英国人眼里 ,印度并不是帝国的 “殖民地” (colony) ,而是通过武力征服得来的 “属地” (pos2session) 。例如 ,英帝国史鼻祖约翰• 西利就在《英格兰的扩张》中 ,用了近一半篇幅专门论述印度 ,认为 “现代英国历史被分成两个重大问题:殖民地问题和印度问题。 ” ④对征服得来的印度帝国 ,对一个野蛮的不开化的国家 ,英国人显然从不认为有实行自由贸易原则的必要 ,就如同从不认为印度人有资格实现责任政府 ,只能给与 “仁慈的专制” 一样 ,这恐怕是整个问题的关键。和鸦片战争后被英帝国强行打开国门的中国相比 ,印度对于英国的价值就更加清晰。英国人最初以为从此获得了一个无比广阔的东方市场 ,但中国强大的封建自然经济基础并没有也很难因此立即崩溃 ,英国的商品和资本进入中国 ,远没有英国人预想的那样迅速顺利。在第二次鸦片战争爆发前夕 ,额尔金伯爵被帕麦斯顿派往中国任高级专员和全权大使 ,他看到了英国人打开中国市场的雄心与现实之间的巨大差距: “在上一次战争(1842)结束时 ,不列颠的工厂主们被告知 ,一个新的向他们的贸易开放的世界是如此之大 ,以至于兰开郡所有工厂生产的产品 ,也不能满足中国一个省的需要 ,但他们对中国市场抱有的期望却并没有实现。 ” ⑤曾经长期担任中国海关总监的英国人赫德爵士 ,在了解了中国的国情后对此有过一段较客观的分析: “中国人有世界上最好的食物 — — — 稻米;有最好的饮料 — — — 茶叶;有最好的衣服 — — — 棉、丝、皮毛。拥有这些大宗出产物 ,以及无数当地的附属产品 ,他们不需要在世界其他地方购买一便士的东西。 ”⑥ 英国历史学家加拉盖尔与罗宾逊在著名的《自由贸易的帝国主义》一文中 ,将这一情况看作是英国虽得到了政治霸权但商业渗透并不成功的例子 ,指出:英国对中国的政治控制 ,没能摧毁自给自足的中国经济。 “1840 年的鸦片战争 ,1857 年战争的重启 , ……从英国人的观点来看 ,它们的主要结果是不幸的。 ”⑦而英国人在印度的情形则完全不同 ,东印度公司既是英属印度的统治者 ,又是印度各土邦王公的太上皇 ,握有对整个南亚次大陆的最高权力 ,它不仅制定掠夺印度的规则 ,而且亲自实施对印度的搜刮掠夺 ,几乎可以随心所欲地支配印度的所有资源 ,将古老印度原有的社会结构和经济结构彻底冲垮 ,使之纳入西方资本主义的漩涡与大潮。这种正式帝国与非正式帝国之间的显著区别 ,使英国人更加感受到印度对于大英帝国的巨大价值与不可或缺。对此 ,著名英帝国史学家 P• 马歇尔曾经评述道: “虽然遭受了炮舰的打击 ,中国和日本对英国商业渗透不妥协的例子 ,在那个时代的英国人心中没有留下什么怀疑。英国与中国贸易的价值根本无法同与印度的贸易相比。 ”①所有这些因素 ,使帝国拥有东方属地印度的意义不断得到提升 ,印度与英国之间的贸易也得到极大增长 ,至1854年印度向英国进出口贸易总额已达 2030 万英镑 ,在英国与帝国各殖民地的贸易中高居榜首 ②。为了更有效地治理印度 ,更深入地开发印度市场 ,英印殖民当局不仅陆续废除了印度内部的过境关税 ,从而打破印度社会经济原有的封闭格局 ,还从 19 世纪中期起 ,加快了对印度的邮政、通讯、交通等基础设施的投资建设与改进。在 1857 年民族起义之前 ,印度已架设了各大城市相连的电报线 ,建立了统一的近代邮政系统 ,开辟了汽船航运线路 ,开始兴办公路、运河、港口建筑工程 ,并有了最初的几条铁路。1858 年后印度兴起铁路建设高潮 ,到 1871 年 ,从内地到各口岸的铁路系统已基本建成 ,铁路线长达两万多公里。苏伊士运河开通后 ,英国与印度间的交通和贸易更加便利 ,印度在被动走向现代化的历史过程中 ,与大英帝国 ,与资本主义世界市场终于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在军事上 ,印度对于大英帝国的意义同样不可估量。约翰• 西利曾指出: “欧洲战争给英国带来无力偿还的债务 ,而征服印度却没有使国债膨胀”③。其原因是:英印军队主要由印度人组成 ,而军队的开支并非出自英国。西利因此认为 ,印度只是被一支英国人平均仅占五分之一的军队征服 ,而不是被英吉利民族征服的 ④。这一观点看上去似乎没错 ,但显然经不起推敲 ,没有英国势力的侵入 ,没有东印度公司殖民统治的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