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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铁丝网这边，男子就站在那边。可贵的是，亚雷从头到尾都遵守着他们的约定，抑制着自己的冲动。直到三个月后赶集回来的晚上，在遭到同伴的嘲笑、讥讽时，苔丝情急之下跳上了亚雷的马背，事情才发生了。他们迷失在一片树林中，黑暗和寂静笼罩着周围的一切，“他们头上，耸立着狩猎林的原始紫杉和橡树，树上栖息着轻柔的小鸟，正在打最后一个盹儿”。这样的环境为亚雷的感情冲动提供了客观条件，也为他的情欲之火添加了浓烈的助燃剂，导致了强暴事件的出现。弗洛伊德曾经指出：“一种历程若活动于某一时间，而在那一时间之内我们又一无所觉，我们便称这种历程为‘无意识的’。”[3（]P55）亚雷对苔丝的“性”占有就是这样。它并非是蓄谋已久、精心策划，而是时间、地点、氛围和人物的契合酿成的。对此，卢梭曾坦言：“我一生中，在我所爱的人身边，曾不止一次地被丧失理智的情欲所引诱，从而变得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兴奋得全身战栗……”[4（]P121）由此观之，亚雷对苔丝的爱是极其真实、自然的，他想拥有苔丝的欲求是人的本能需要，因为“即使在最崇高的爱情中也有肉体的基础，这一点是经历了漫长的道路才得到承认的。”[5（]P13）所以，亚雷的这种行为并不足以证明他是个魔鬼，只能说明他是个不能自律的普通人。三是欲望的风雨过后，亚雷多次向苔丝诚挚的忏悔和谢罪，对自己的灵魂严肃地拷问：“我伤害你了，对不起。我做了错事———这我承认。我情愿彻底偿还这笔债。”“我想我是个坏人———一个十足的坏人。不过，苔丝，我以我这没救的灵魂向你起誓，我再也不对你坏了。”“这多半是我给你造成的！我真是个混蛋，玷污了一个清白的人。在特兰岭那些不成体统的事，全都是我的过错。”此时亚雷的心理状态，如果用弗洛伊德的话来形容就是：“所受的诱惑力量太大乃至违背良心而为之，可是事过境迁之后……乃大受良心的谴责而后悔。”[6（]P46）再次，从亚雷关爱被安矶•克莱无情抛弃的苔丝的表现上，我们看到了他灵魂深处悲悯之情的人性闪光。当走投无路的苔丝偶遇已成为牧师的亚雷给村民讲道时，“这位昔日的情人像触了电似的，他那满腔热情，他那滔滔不绝、抑扬顿挫的辞令，似乎全都消失了。他话都溜到了嘴边，嘴唇在挣扎，在颤抖。”这说明亚雷并没有因岁月的流逝而对苔丝负心，将她遗忘。当苔丝悄然离去时，他又追了上去，阐释悔罪和赎罪的决心：“我头一个该拯救的，就是被我严重伤害的那个女人，这就是我来追你的惟一目的——没有别的意思。苔丝，你再怎么瞧不起我，也不及我那样瞧不起自己——我以前真是罪孽深重。”可见，不管是亚雷一直不曾改变过自己对苔丝的爱，还是他皈依宗教后灵魂受到净化，总之，他并没忘记他对苔丝犯下的过错，想为曾经对苔丝有过的伤害承担起责任并做出自己的补偿，这无疑是人性的复苏和回归。为了补偿自己的罪过，亚雷一直渴望着和苔丝结婚。“你能不能给我履行职责的权利，让我为以前对你犯下的罪过做出惟一的补救———换句话说，你愿不愿做我的太太，跟我一起到非洲去？”不仅如此，他还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羊皮纸——结婚许可证。由此看出，不是亚雷不负责任，不愿意娶苔丝，而是苔丝不想让亚雷负责任，不愿意嫁给他。苔丝为了安矶•克莱的离去而心痛，也为能重新获得安玑•克莱的爱而充满着憧憬，然而，亚雷却为了苔丝的痛苦而心痛，为得不到苔丝的饶恕而痛不欲生。三、道德责任与感情专一从人性的角度来讲，亚雷不无道德感和责任感。当听苔丝说丈夫对她全然不管时，他很气愤：“即使你真有一个丈夫，我也觉得我比他对你更亲近。无论如何，我总想帮你摆脱困境。”“苔丝，相信我吧。我有足够的钱，绰绰有余的钱，让你以及你的父母弟妹过好日子。”当苔丝因为要护理生病的母亲、照顾弱小的弟妹回到了家时，亚雷竟也跟着来到了她的家中，拿起铁搭，帮助她翻土犁地。当苔丝家的房子被房主收回，母亲及弟妹们到处流浪时，亚雷再次伸出了援手。这些，绝不是仅仅出于想得到苔丝而做出的一种姿态或虚情假意，为了这份执着的爱，亚雷几乎付出了他所能付出的一切。同时，他没有因为苔丝心有所属远离她，而是一直代替安玑照顾她。难道这种宽宏大量仅仅是为了猎艳吗？如果真是如此，依靠家世背景和经济地位，他应该不断去寻找新的目标，为何总来自讨没趣？其实，亚雷的真心实意，就连苔丝也毫不讳言：“你比我想象的要好一点，善良一点。” 此外，通过对亚雷爱情史的详密考察，我们也可以认定，亚雷在感情上是深沉专一的。亚雷是在他二十三四岁时爱上苔丝的，苔丝是亚雷真正意义上的初恋。得到苔丝以后，亚雷没有任何绯闻或罗曼史。如果他真的是花花公子，见一个爱一个，是猎艳高手，见一个要一个，又怎么可能会单恋一人呢？与苔丝重逢后，亚雷那刻骨铭心的感情重新燃烧，为了偿还这段情爱，他为苔丝做的比任何人都多，直至死时还对苔丝关怀至极、疼爱有加。因此，我们可以说，亚雷的爱情史册上只有一个名字——苔丝•德贝菲尔。当然，我们不能否认亚雷曾夺去了苔丝的贞洁，玷污了她的青春，但是，在与苔丝的前后交往中，他也付出了自己的真情，将自己的关爱和财富都毫无保留地给了苔丝。况且，除了对苔丝犯了一次在“无意识”情况下的冲动错误外，他没有对其他人造成任何伤害。真的，我们历来讲宽容，可对待有过失但不失真诚的亚雷，为什么就不能宽容一点儿，看看他“十恶不赦”背后的善良人性呢？总而言之，亚雷是哈代笔下最为鲜活，最为生动，最为复杂的形象之一。这样一个圆形的而非扁平的人物，复杂的而非简单的人物，既不是简单的阶级标签所能显示的，也不是常规的道德审判所能定性的，因为他除了有难以救赎的罪恶和蛮野的根性之外，也有普通人性的亮点和真实的感情。抑或是说，这个历史偏见制造的“撒旦”，即使在魔鬼阴影的笼罩下，也不失做人的悲悯和良善，甚至还有些许“天使”般的美德，怎能全盘否定呢？对此“另类”的看法，不知学界能以为然否？ [参考文献] [1]刘国屏，于心文.世界文学名著导读[C].南昌：百花洲文艺出版社，1996. [2][4][5][苏]瓦西列夫著.赵永穆，范国恩，陈行慧译.情爱论[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4. [3][6][奥]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论新编[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