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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对于在中国文化语境中的外国文学研究来说，谈论一种外国文学实际上也就是中国人解读一种外国文化的方式。对于在中国文化语境中的外国文学研究来说，谈论一种外国文学实际上也就是中国人解读一种外国文化的方式。而对于美国文学研究而言，这一点就更加突出了。“美国文学”不能简单地理解为可与任意一种外国文学比如澳大利亚文学、印度尼西亚文学之类并列的文学现象，因为在这种文学经验背后的美国文化———无论喜欢还是不喜欢，这是已经深刻地影响了中国和世界一个世纪以上而且越来越强烈地影响着整个世界的生活方式、价值观念乃至精神状态的一种强势的、具有特殊影响力的文化现实。因此，当我们阅读和研究美国文学中的经典作品时，不能不注意到这些作品所表达的或隐含的那种文化精神。美国自"!世纪后期以来逐渐成为一个强大的国家，与此同时日益在走向成熟的美国文学中也逐渐显现出这种文化的一些特殊品质。对于中国文化和中国读者而言，这个时期的美国文学经典所显现的美国文化精神中一个重要的特质就是美国式的个人主义精神。在美国，“个人主义”表达了"!世纪和#$世纪早期在美国广泛流行和有着深刻影响的社会理想，实际上，它至今仍在美国意识形态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个人主义和美国的价值观念及理想是一致的。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们可以说美国精神就是个人主义的精神。这种个人主义的基本特征，就是把个人当作人来尊重，就是承认单个的人具有至高无上的内在价值和尊严。对于中国文化传统来说，个人主义是一种很难理解和接受的人格精神和价值观念。正因为如此，我们在理解美国式的个人主义精神时往往会误解或曲解为某种简单化的东西。更重要的是，我们所说的“美国精神”，也是一个充满复杂内涵和不断变化着的概念。本文所以我将通过对文学作品的分析来看看作家是如何经由人物形象的塑造来诠释作为美国文化精神的个人主义的。这样，也会使一个抽象、复杂和充满歧义的学术概念以直观的形式显现出来。本文中选择了《白鲸》与《老人与海》这两部美国文学的经典之作作为分析的对象，因为赫尔曼·麦尔维尔和欧内斯特·海明威是美国文化史和文学史上的处在重要转折时期的人物，他们的作品、他们在作品中塑造的美国人形象，都具有鲜明的时代印记和典型的美国精神特质，我在这里主要关心的就是美国式的个人主义精神。然而这又是不同时代语境和不同文化背景中产生的不同的个人主义。换句话说，这两位作家通过人物的塑造向我们展现出了个人主义的不同意义。麦尔维尔笔下的亚哈船长和海明威笔下的渔夫圣地亚哥都是具有独立意志的、自主的并坚持人的尊严的男子汉，就是说他们都体现出那种美国式的个人主义精神。他们以面对厄运所表出来的自主意识和顽强精神成为美国文学史上英雄的代表人物。然而这两个形象又非常不同。我们先来看看亚哈其人。在麦尔维尔的笔下，亚哈被刻画成一个反判上帝的形象，他把自己与上帝等同。他不安于上帝安排的现状，要独立思考，要自立是非善恶的标准。自从被白鲸咬断腿以后，他就把白鲸视作世界上一切邪恶的化身。他认为白鲸不仅像上帝，而且就是上帝，他对白鲸的怒实际上是针对上帝的。《白鲸》可以说成是麦尔维尔射向基督教上帝的一发重型炮弹。亚哈明知杀鲸必招杀身之祸，他可以听从大副之劝，满载回国与妻、子团园，可是，他太自我中心、太忠于自己的信念了，因而不可能按照他们人的意志行事。于是，“这个白发苍苍、不畏鬼神的老人便在这里带着一群水手，满怀愤恨地要走遍天下，去追逐一条约伯的大鲸”，他扬言，“我要走遍好望角，走遍合恩角，走遍挪威的大涡流，走遍地狱的火坑去追击到它后，这才撒手”。亚哈船长追杀白鲸的行动没有一般人的行为动机所具有的实际功利目的，也不能简单地理解为一时激愤的盲目冲动。他这个行动的基本意义在于证明自己有力量向自然和上帝挑战。当然，每个有常识的人都可以看出亚哈的挑战必然要失败。正因为如此，他的行动的个人性、意志的独立性凸现了出来。如果把麦尔维尔的亚哈同后来美国文学中一系列孤独、强悍、为所欲为的冒险家、淘金者、流浪汉、西部牛仔等形象放在一起就可以看出这个形象所蕴含的普遍意义———从马克·吐温、杰克·伦敦、德莱塞等大师的作品到后来的好莱坞西部故事，都可以看到相似的性格特征。也许追杀白鲸是一件很离奇的事，而亚哈的性格却是美国拓荒者时代的典型。这个典型的核心特征就是这个时代的美国文化所培养的个人主义精神。经过麦尔维尔时代的开拓、杰克·伦敦时代的冒险、德莱塞时代的疯狂，到了海明威的时代，美国已经从野蛮的拓荒者之家变成了一个由中产阶级主宰的强大而繁荣的国家。美国人性格中的个人主义精神也在经历着变化。从海明威作品中的人物与前代作家不同之处就可以看出一些这方面的变化。《老人与海》中的主人公圣地亚哥就是这样一个典型。提起圣地亚哥，正如海明威本人所说：“这本书描写一个人的能耐可以达什么程度，描写人的灵魂的尊严……”从出海前的准备，到如何把马林鱼杀死以及最后如何与一条条鲨鱼搏斗的整个过程都表现了具有道德崇高感的个人意志和尊严。“人不是为失败而生的，一个人可以毁灭，但不能被打败”。圣地亚哥身上所体现的海明威式的硬汉精神不再是亚哈式的盲目而疯狂的个人意志，而是作为人类一员的个人面对自然而激发起的超越对象、超越自我的生命意志。这种生命意志不再是盲目的、非理性的冲动，而是具有理性的终极道德意义的崇高感和尊严感。亚哈和圣地亚哥都可以说是重压下的两个老人。从作品中我们了解到，亚哈上过大学，家中有娇妻爱子。他捕鲸多年，虽不算巨富，家道也还殷实。照常理，正应离职归家，颐养天年，不料白鲸咬断了他的后腿，“经过这番简直是致命的遭遇后，亚哈就对这只大鲸怀了一种狂热的报仇心”，他以一种可怖的、高声的、兽性的鸣咽声气叫嚷起来，直像一只被打中了心脏的麋鹿的鸣咽声；“是呀，折掉我的腿的就是那条该死的白鲸呀；它一下子就弄得我永远是个可怜的独脚水手了！”复仇的欲望吞噬着他的每一个细胞，他变成一个超级偏执狂。比起伤残的亚哈，圣地亚哥却承受着另一种压力，一种强大的精神压力。刚开始时，老人和孩子一起天天出海，但是一连 #$天连一条鱼都没钓着，这已经是很失败的了。这时，他身边惟一的伙伴和助手迫于父母之命离开他，孩子走了，老人孤零零地留在他那破旧的象征着失败的小船里。失败加上孤独，这是第二层压力。而在另一方面，孩子搭上另一条船后，“头一个星期就钓到了三条相当不错的鱼”，这样，孩子的走运和老人的倒霉就显出了鲜明的对比，难堪又给他增加了第三层压力。重压之下的两个老人表现出了完全不同的内心境界和外部举止。首先从他们的外表来看，亚哈刚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时候，“他那样子就像一个刚从火刑柱上解下来的人，虽然火焰烤干了四肢，却没有把他的四肢烧掉，也分毫没有损及他那久经风霜的结实的躯体。他整个高大的身材，似乎是用坚硬的古铜塑成的，塑成一个无法改动的模型……”而海明威笔下的圣地亚哥却给我们留下了完全不同的形象：“老人消瘦憔悴，脖颈上有些很深皱纹，腮帮上有些褐斑”， “他身上的一切显得古老，除了那些眼睛，它们像海水一样蓝，显得喜洋洋而不服输。” 从他们和外部世界的关系来看，亚哈的周围虽然没有一群愿意与他一起捕杀白鲸的水手，然而，他完全被自己的“我”所吞没，并集中在自己的状态里，看不见世界和他人。他把自己孤立、封闭在自身之中。在芸芸众生中，孑然一身，单腿独立。他整日坐在船长室内，他不再为妻、子着想，不再和船员们交流。“他一句话也不说，他的那几个头目也不跟他说一句话……”可以看出，仇恨使亚哈成为最孤独的人。孤独可以是一种痛苦的境界，圣地亚哥的孤独就是一种诗意的境界。在小说的开篇，海明威就这样写道：“他是个独自在湾流中一条小船能上能下钓鱼的老人”。老人身边有个小男孩，他从五岁起便一直跟着老人学习捕鱼，老人的妻子已经过世多年，孩子实际上是老人生活中惟一的伴侣。当孩子离开他以后，老人体验着没有异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