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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的反抗意识。画面背景“是一座冰山的尖顶,刺破了北极冬季的天空…… 一个巨大无比的头,侧向冰山,枕在上面。头部底下伸出一双手,支撑着它,拉起了一块黑色的面纱,罩住下半部。额头毫无血色,苍白如骨。 ……这苍白的新月是‘王冠的写真’,为‘无形之形’加冕。”(p. 115-116)画中枕在冰山上的头颅显然是一男性,这个躺倒的、苍白的形象是简·爱心中对男性的不满与蔑视的写照,和现实中强权统治的男性形成鲜明的对比。男权代表罗切斯特在身份卑微的家庭女教师简·爱面前的傲慢无礼和轻视,这使简·爱心情沉重。一天,她登上桑菲尔德府的房顶, “倚在城垛上,往下眺望,只见地面恰似一幅地图般展开,……门口的教堂、道路和寂静的小山都安卧在秋阳里;地平线上祥和的天空,蔚蓝中夹杂着大理石般的珠白色。……一切都显得赏心悦目。……同我兴致勃勃地俯瞰过,以桑菲尔德府为核心展开的阳光照耀下的树林、牧场和绿色小山的景致相比,这阁楼(桑菲尔德府) 便犹如墓穴一般黑了。”(p. 96)显然是大自然给了简·爱勇气和力量,鼓舞着简·爱与罗切斯特的男权思想作斗争,最终使高傲自大、处处以男主人自居的罗切斯特倾心爱上了她。在婚礼现场,阁楼上的秘密被揭开,简·爱由幸福的顶峰一下子跃入了痛苦的深渊,大自然仿佛能够完全体会她的感受:“圣诞的霜冻在仲夏就降临;十二月的白色暴风雪六月里便飘得天旋地转;……积雪摧毁了怒放的玫瑰;干草田和玉米地里覆盖着一层冰冻的寿衣;…… 十二小时之前还绿叶婆娑,香气扑鼻犹如热带树丛的森林,现在已经白茫茫一片荒芜,犹如冬日挪威的松林。”(p. 276)一系列自然意象的排比生动地表现出简·爱心理上从兴奋期待的夏天突然跌落至忧伤绝望的冬天的巨大落差和悲痛。处于矛盾与痛苦的情绪之中的简·爱面临抉择,是留下做罗切斯特的情妇,还是离开桑菲尔德,追求女性完整的自我。在这个关键时刻是大自然给简·爱指出了正确的道路:“我 (简·爱)看着月亮过来———带着奇怪的期待注视着,……她(月亮)从云层中冲了出来, ……它(月亮的声音)在我(简·爱)耳朵里轻声说:我的女儿,逃离诱惑吧!”(p. 300)大自然充当了简·爱追求女性自我意识的心理原动力,与简·爱相互影响,共同反抗男权统治。 2　男权、女性、自然男女之间的关系是人与人之间自然的关系 (马克思, 1983: 72)。然而,在两性关系中,凡是主流地位的都被划为男性的,凡是被统治的都被划为女性的。这种权力结构是文化的和政治的,不是生理的。而在自然与人类的关系中, 自然与女性一样,被视为被统治的对象,从而和女性一样,从属于男性的统治,为男性需要服务。生态女权主义者提出,自然与女性密切关联,“在生物学或精神上存在着神秘的亲和关系”(韦清崎, 2004)。《简·爱》通过刺穿现实的表面以洞见遮于这表面之下的某种情景,向我们全面展示了在男权社会倾轧下的女性生活。男主人公罗切斯特是一个有着运动员体魄、性格粗犷的男人, 与简·爱相处的最初阶段,他时常将简·爱唤到身边聊天解闷,在走廊里偶遇时也是爱理不理,摆足了男主人的架子,没有给予简·爱应有的尊重。当他最终被简·爱的人格魅力吸引, 却仍将她比作土耳其国王后宫的妃嫔,自诩为土耳其国王。在花园里的七叶树下罗切斯特求爱成功后,意味着简从此将会渐渐失去自我,被罗切斯特的珠宝项链所束缚成为他的附庸,此时云层里“窜出了一道铅灰色的闪电,随后是喀啦啦一声霹雳和近处的一阵隆隆声”(p. 238)。那棵见证罗切斯特求婚的七叶树被雷击劈去了一半,“但是裂开的两半并没有完全脱开,因为坚实的树墩和强壮的树根使底部仍然连接着。”(p. 258)是这棵残树给简·爱以启迪:“尽管你看上去遍鳞伤,焦黑一片,但你身上还有细微的生命,从朴实忠诚的树根的黏合处冒出来。”(p. 258)简·爱虽然即将落入婚姻的牢笼,失去自我,但内心深处仍保留有一丝顽强的女性自我意识,就像这棵七叶树一样,即使被劈为二,也没有泯灭生命的活力。此时大自然仿佛与简·爱息息相通:“只见月亮瞬间出现在树干裂缝中的那一小片天空,血红的月轮被遮去了一半。她(月亮)似乎向我投来困惑、忧郁的一瞥,随后又躲进了厚厚的云层。”(p. 258)在简·爱心灵的每一次脆弱之时,大自然都给她传送了力量,支持着她在男性权威的控制下保持女性自我。正如劳伦斯(1991: 168) 所言:“生命的本质是什么?它是人与人,男人与女人,人与万物之间相互交流的一股奇特水流。不停地交流,不停地振颤交流。这就是生活的本质。”“万事万物都从那隐秘强大的源泉 (大自然)获得生命,并将永远继续从那里获得生命,在搏斗中长盛不衰。”(劳伦斯, 2000: 82 -83)从简·爱与罗切斯特的关系发展中我们自始至终可以看到这股奇特的生命水流在简· 爱与大自然间流淌,使简·爱的生命更为丰盈、强大,女性意识也更为强烈。离开桑菲尔德庄园后,简·爱乘坐马车来到一个叫作惠特克劳斯的地方。这里荒野幽暗,山峦层叠,道路两旁长着茂密的欧石南。它是勃朗特姐妹生活的约克郡山区最为普遍的花朵,那里阴郁凄凉,荒芜不毛,只有欧石南如火如荼地开着,对夏洛蒂来说,欧石南、苔藓、荆棘、荒坡、山岩共同组成了一个充满希望、感动和兴奋的天地。在那里她的灵魂可以自由地呼吸,在大自然和欧石南中获得力量。简·爱也是如此,她在惠特克劳斯下车后走投无路,夜幕降临,又饿又困的她“碰了碰欧石南,只觉得它很干燥,还带着夏日热力的微温”(p. 304)。欧石南将热量和力量传递给了简·爱,使她在如此困顿的情况下仍然对前途充满信心,“大自然似乎对我很慈祥,虽然我成了流浪者,但我想她很爱我。我从人那儿只能期待怀疑、嫌弃和侮辱,我要忠心耿耿地、一往情深地依恋大自然。”极度疲惫、困倦的简·爱就是在欧石南丛中以一个长满青苔的低矮小墩当枕头,进入梦乡的。第二天从大自然中吸取了力量的她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的荒原多像一片金灿灿的沙漠!处处都是阳光。我真希望自己能住在这里”(p. 305),大自然蕴含的催人自新的力量可以调和个人内心一度失衡的生命节奏,可使迷茫沉沦的灵魂重获新生,最终使两者相互融合感应,达到天人合一般的共鸣,大自然敞开怀抱将简·爱抚慰,完成了她生命的蜕变。生态女权主义者认为,女性与自然的关系源远流长,“妇女和自然之间存在着某些本质上的共同特征,那种认可性别压迫的意识形态同样也认可了对于自然的压迫”(Pepper, 1996: 106)。女性和大自然在创造生命方面也有着内在的联系,女性孕育生命、哺育后代的性别角色使她们与养育万物的大自然有着特殊的亲近关系,男权统治者征服、压迫大自然的同时也在征服、压迫女人的身体(孟鑫, 2001: 34)。“人类对于自然的侵犯等同于男性对于女性肉体的侵犯。”(朱新福, 2006: 55)勃朗特以惠特克劳斯的自然环境遭受男性所工作的工厂的破坏为隐语,暗示男性从破坏和征服自然到压迫和控制女性的行为。在《简·爱》中故事发生的年代, 英国工业化已经从城市发展到农村,很多村庄开办了矿石开采及加工的小工厂,多以对自然资源的掠夺性开采为主,植被被大面积毁坏,自然环境遭到破坏。小说中简·爱流浪到惠特克劳斯后,希望能找到一份工作,然而村子里大多数人都在“缝纫厂和翻砂厂工作”(p. 306),而且这些工厂里都是“男人的工作”。工业文明已经使大自然遭受严重的破坏,简·爱从一个山坡上下来时就“不忍再返回龌龊的庄子”(p. 307)。身无分文的简·爱流浪到了惠特克劳斯的沼泽居,在那邂逅了表兄圣·约翰先生,那是一个个子高高的,有着完美轮廓的希腊人长相的牧师。他向简·爱求婚,希望简·爱能随他一起去印度传教。然而,他需要的不是一个平等相爱的妻子,而是一个温顺而坚忍的助手。 “……你生来是为了操劳,而不是为了爱情,你得做传教士的妻子———一定得做,你将属于我, 我要你———不是为了取乐,而是为了对主的奉献。”(p. 375)圣·约翰没有将简·爱看作是一位平等的恋人,而是一个可以被他支配和利用的助手,当然,他的一番求婚之词遭到了简·爱强烈的反感,大自然仿佛也有感应:“溪谷和天空顿时旋转起来,群山也翻腾起伏!”(p. 375) 大自然同时也伸出了援助之手。“我坐在欧石南岸边那个漂亮的身躯后面时, (感觉)我是坐在一个同我一样有错的男人跟前。……也就鼓起了勇气。我与一位同等的人在一起———我可以与他争辩,如果认为妥当,还可以抗拒。”(p. 379)如果安泰是从大地母亲那里获得斗争的力量的话,那么长满欧石南的大自然就是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