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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 附着化是一个实词演化为附着形式的过程,英语的助动缩略形式“ll”和汉语复数标记“们”都是由实词逐渐虚化为附着成分的。论文尝试运用语法化的理论,解释“’ll”在句法形态层面上引起的“不一致”现象和“们”的“语法词缀”说所遇到的困难,通过对比影响二者附着化的相关因素来分析各自的语法化特点和发展方向。

关键词: 附着化; 附着成分; 语法化

助动词will的缩略形式’ll经常出现在英语口语及书面语中。从句法和语义上分析,’ll从属于其后的谓语动词;但是从语音和形态上看,它又与前面的主语构成一个重音和形态单位,所以’ll的出现使句子在语音形态层面和句法语义层面产生了不一致的现象。有的学者试图从句法的角度解释’ll的合法性,但如何确定其语法地位还是一个有争议的问题。无独有偶,汉语的复数标记“们”也存在类似的矛盾。传统的观点认为:“们”是表复数的语法词缀,[1]但是语法词缀的搭配能力和能产性都很强,“们”却只能适用于指人的名词或代词后,英语中有three students,但“三个学生们”却不可接受。本文尝试运用语法化理论解释’ll和“们”所特有的语法现象,拟讨论说明它们都是处于语法化过程中的附着成分,并通过对比影响二者附着化的相关因素,分析它们各自的语法特点及语法化发展方向。

一、’ll和“们”的语法化及附着地位的确立
(一)语法化与附着化
语法化(grammaticalization)一般被定义为一个实义词演化为语法语素的过程。中国传统语言学称之为“实词虚化”,即意义实在的词转化为意义虚灵、表语法功能的成分的过程或现象。
Hopper&Traugott指出,“语法化的程度由低到高构成一个斜坡(cline),可表述为:实词>虚词>附着成分>屈折词缀”[2](P7)。斜坡上各个范畴之间的界线是模糊的,常用“A>A/B>B”来体现其渐变的性质:新形式B出现后,旧形式A不一定马上消失。因此,在A虚化为B的过程中,总是存在一个A和B共存的阶段。另外,语法化也不一定要走到斜坡的终点,有时会在变为屈折词缀前停顿下来,而且由于歧变现象(divergence)的存在,更不可依据斜坡理论对语法化现象作绝对的推导。
附着化是一个独立词演化为一个附着成分的过程,从附着成分再演化为一个屈折词缀的过程则被称作形态化(morphologization)。附着成分是介于实词和屈折词缀之间的一种语言形式。[3]Clitic一词来源于希腊语,意思是“依靠”(to lean),所以它经常依附于主体词(host)的前后。附着成分具有实词的性质,但不能独立应用。它与虚词、屈折词缀之间也存在差异:与虚词不同之处在于附着成分的语音形式已经弱化,不再能负载一个重音;而屈折词缀的语音形式更加弱化,例如汉语中的某些形态标记,除了不能负载重音外,还失去了调值。一个附着形式对主体词的依附程度越高,它就越接近词缀,例如英语中don’t的n’t,一些语言学家认为它更像是一种屈折词缀。[4]
独立词—附着化→附着形式—形态式→屈折词缀附着成分一般有两种:前附词(proclitic)和后附词(en-clitic)。前附词出现在主体词的前面,例如英语中it’s me中的’s;后附词则出现在主体词的后面,如英语中I’ll的’ll,I’m的’m,以及汉语中“学生们”的“们”[5]。

(二)’ll的附着化过程
’ll的虚化过程遵循动词—词缀(verb-to-suffix)斜坡理论,即一个完整的独立动词向助动词演化并最终成为一个词缀的虚化过程。[7]可表示为:完整动词>(引导动词)>助动词>附着成分>词缀。斜坡上的引导动词(vector verb)是处于完整动词和助动词之间的一种形式。[8]Hook最早在Hindi语和Indo-Aryan语的小句中发现了引导动词,[9]但并不是所有的实义动词在虚化的过程中都经历引导词阶段,因此它具有可选性。’ll原语法化首先经历了由实义动词向助动词的虚化过程,而后由助动词演化为助动缩略形式。
第一阶段:实词的虚化(由willan到will)。情态助动词will来源于古英语动词willan。[10]Willan的另一种形式是wyllan,它们都用于第一、三人称的一般现在时,具有指示性(indicative)的功能。后来willan和wyllan演化为简短形式wile和wyle。
14世纪才出现will一词,而用于第二人称则为wilt。Will的过去式为wolde和woldest,前者用于第一、三人称,后者用于第二人称。Willan原意为“欲望、愿望、意图或决心”,常与shall合用表达将来时态。到14世纪,willan演化为will之后,开始虚化为助动词,但其动词的用法仍然保留,如表示决定、使想要等,这些用法保留至现代英语,如The work has been finished as he willed it(工作已按他打算的那样完成了),只不过使用频率高的还是作为助动词的用法。
第二阶段:附着地位的确立(由will到’ll)。助动词will出现后,语义已有所泛化,而且表达一定的语法功能。如will用作时态助动词表示将来,用作情态助动词表示愿、要、能等。尽管在语义和功能上有所变化,但will完整地保存了原来的语音形式,可以独立应用。但是,演化为附着成分’ll后,就必须依赖一个主体词才能再现,而且语音形式弱化,不再能负载一个重音。在语音上,与主体词形成一个重音单位,而其本为一个非重读的缩略形式。在形态上,’ll属于粘着语素,须依附于前面的主体词。以上这些特征确定了’ll的附着成分的语法地位,但’ll是否会继续演化成语缀则需要一定的形态化条件,并受语言使用相关因素的影响。

(三)“们”的附着化过程
复数标记“们”的产生是过去一千年来汉语代词系统最重要的发展。[11]关于“们”的来源主要有三种代表性的说法:一种认为“们”来自于古汉语表类比的“等”;[12]第二种观点认为“们”来自于“每”和“人”的合音,即取“每”的声母和“人”的韵母;[13]第三种观点认为“们”源自古汉语中表述类属的“物”。[14]石毓智、李讷又提出一种“们”的来源的新的解释:原来表示“家庭”“学派”的“门”,在“门”虚化为复数以后,由于它只限于与人有关的表达,而且语音形式也发生了变化(丢失声调以及鼻音韵尾m弱化),人们就加上一个“单立人”偏旁以示区别。[6](P330)这种说法可避免前3种假说所遇到的困难,而且从语法化的角度来看,“们”虚化过程中的某些特点也证实了这种说法。
第一阶段:实词的虚化(由词源意义的“门”到表复数的“门”)。古汉语的“门”与“家”是同义词,一般含有“家庭”“学派”“宗派”之意,如“如何祝娉向他门”(《敦煌变文》)。在一些方言里,“家”相当于普通话的“们”,表示复数,如山西洪洞话、临汾话等方言。[15]“门”在《敦煌变文》中表示“学派”“门徒”“家庭”的用法都表达复数的概念,且都与“人”有关,这也与“门”只限于表示人的复数的用法相符。另外,这一时期的“门”常跟在代词、人名之后,这一点也与“们”相似。因此,9世纪左右,“门”已不局限于单纯的实义用法,还具有表复数的语义功能。
第二阶段:附着地位的确立(由“门”到“们”)。“门”虚化为复数标记时还是以“门”的形式出现,如“他门取了富贵”(《道山清话》)。但是由于“门”的这一用法已与原来的实词用法有了明显的差异,再加上两者的语音形式也存在不同———复数形式由于语音的弱化而失去声调,这时在“门”上加“单立人”变成“们”,以便从书写形式上加以区别。在声调丧失的同时,“们”的鼻音韵尾也开始弱化。这些特点都符合附着成分的标准,也就是说,“们”是以附着成分的形式出现在句中的。它不属于语法词缀,是因为它的搭配能力和能产性不强,且语音尚未完全弱化。

二、影响’ll与“们”附着化的相关因素
(一)句法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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