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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对失贞的女子太残酷了。按照当时的宗教道德观念,苔丝“失贞”,就是有罪,就该受上帝的惩罚,就该以受苦受难(例如终身不嫁,甚至极端的还有自杀)来赎罪,以换得死后的“救赎”。整个社会都对失贞女子抱以偏见,罕有同情,无论上流人士还是贫寒之家都不愿意娶她们为妻。即使是诱奸者,至多是把她们作为情妇,玩腻了也会把她们抛弃⑤。哈代对基督教的原罪和赎罪观念是持批判态度的。但他深知落后的宗教观念之顽固,他以人性与保守的道德观念和社会冲突为主题,通过主人公无望的挣扎和步步走向命运设定的毁灭,演绎出震撼人心而又发人深省的悲剧。苔丝的失身似乎演绎了亚当、夏娃偷食禁果而被逐出乐园的意象。但是,苔丝是无辜的受害者,是在无戒备的情况下掉进陷阱的。苔丝在遭到强暴之后,没有对亚雷屈服或存在幻想,而是忠于自己的感情,毅然离开。虽然她是受害者,但传统道德和宗教习俗却一味强调女子失贞的耻辱和堕落,把罪恶的枷锁强加在她身上。苔丝多么想甩开这犹如复仇女神一样紧追不舍的负罪感啊!她愤怒地责问“:一切有机体都有恢复原状的能力,为什么单单处女的贞洁就该没有呢?”[3]对于墙上刷的“不要犯奸淫”的话,她也报以不满和蔑视。苔丝虽然不满陈旧的道德观念,但她势单力薄,加上社会压力十分强大,也难免怀有严重的负罪感。“这种(负罪感)观念成为一种潜意识,长期折磨着她”[5]。苔丝生活在保守的农村,身上也存在着落后的伦理道德观念。例如,即使她知道安玑深爱着她,她也深爱安玑,她仍然认为自己不洁,不配当安玑的妻子;还认为在肉体上讲来,只有亚雷才能真正算她的丈夫,在名义上她是安玑•克莱太太,但在道德上讲,说自己是亚雷•德伯太太更对[3];对于安玑的无情抛弃,她没有据理力争,而是自轻自贱,说“:我一定像你一个可怜的奴隶一样,绝对地服从你,就是你让我死,我也不违背你”[3]。苔丝把安玑过分理想化,对丈夫逆来顺受,是她的过分自卑所致,而她的自卑源于她保守的道德观念。她认为自己本来就有罪孽,而且婚前又没有把自己的秘密说给安玑听,虽然无意欺骗,但却伤害了安玑,所以应受罪责。“她虽然生来就有大无畏的精神,但是对于自己的权利却不作主张,只是因为她认为克莱的判断完全正确;只是因为她低心俯首,甘愿认错”[3]。苔丝把苦与罪都往自己身上背,像耶稣背着十字架走向刑场一样。作者对苔丝的性格这样处理,反映了基于基督教教义的“传统道德观念对苔丝的影响之深,压迫之大”,加重了苔丝命运的悲剧性[5]。从结局上看来,霍桑《红字》的女主人公海丝特•白兰就比哈代的苔丝更幸运。两个女主人公的共同点之一就是自我牺牲的精神。苔丝的过分天真和直率,过分的自我牺牲也是促使她步步走向无法回避的悲惨结局的性格上的原因。她勇挑重担,替父驾车,结果马被撞死。带着负疚的心情她在母亲的安排下到恶少家认亲并做工。在赶集回归路上又因出口过于直率惹怒恶妇,逼得她不得不跳上亚雷的马,为亚雷凌辱她提供了机会。被安玑遗弃后,为了保全安玑的名声,不向外称自己是“克莱太太”,不找安玑,不敢向公公婆婆求助。而在家人被赶出村里走投无路的时候,为救家人,却违心地再次落入亚雷的魔掌。这种自我牺牲和通过自身的忍受灾难、毁灭、死亡以警醒他人,有如基督的“为人类受难”的“替罪羊”形象。哈代对苔丝这种盲目的牺牲精神是持批判态度的。苔丝最天真的事莫过于新婚之夜告诉安玑自己的秘密了。苔丝本打算终身不嫁,但与安玑的重逢点燃了她本能的爱的火,表明了人性的不可压抑。尽管苔丝顾虑重重,但初恋的甜蜜和安玑热烈的追求终于让她改变了负罪感,追寻幸福、爱情的人性暂时击退了折磨她的宗教道德观。当新婚之夜安玑向她诉说了自己婚前的“不忠”之事后,天真的苔丝认为有必要向丈夫坦诚相告,把母亲的告诫抛到脑后,满以为自己的原谅也会换得安玑的原谅。但是,安玑允许自己的不纯洁,却不能接受苔丝的曾经“失身”。他对苔丝理想化的爱情泡泡被意想不到的事实所击破,使他几乎要疯狂,而且还感到受欺骗。他把爱情抛到一边,只想着社会会怎样看待他们和今后他们的孩子,最后,屈服于习俗,不负责任地离开,把苔丝推向绝望的深渊。在这方面,作为“天使”“(安玑”英文Angel是“天使”的意思)的安玑其实是一个帮凶,他客观上把苔丝推向“魔鬼”。安玑离弃苔丝,使苔丝走投无路,让亚雷有机可趁,违背了保罗的教导。对此哈代评述道“:(安玑)本来有先进的思想,善良的用意,但是虽然他极力想要以独立的见解判断事物,而一旦事出非常,他却不知不觉地还是依从小时候所受的训教,还是成了习俗的奴隶。”[3]可见像安玑这样的知识分子虽然有进步的要求,但他理想与实际行动脱节,性格偏执,软弱,缺乏责任感,道德上十分保守,促使了悲剧的发生。四哈代对宗教的陈规陋习和教会的虚伪和教义的违反人性十分憎恶,强烈要求变革。对苔丝不顾宗教的教规自行代牧师为私生子行洗礼这一情节,资产阶级上流社会认为这样的描写是对上帝的亵渎,是对教会的蔑视和攻击。但这一情节却最为感人,是作者大无畏精神和人道主义精神的充分体现。《苔丝》中提到墓地有一个“难看”的角落“,那些著名的酒鬼、自尽的懦夫、没受过洗礼的婴孩,以及其他所谓不能上天堂的人,(被)埋在一块儿”[3]。哈代的短篇小说《路标边的坟墓》写某父亲自杀,被埋在村外路边,尸体还要插上木桩,说是防止自杀者的鬼魂作祟,而后来儿子也自杀,但却被安葬在教堂墓地里,体现了风俗的变化。苔丝的家乡马勒村是个封建宗法制还存留的穷乡僻壤,村里人认为苔丝一家伤风败俗。在安玑抱三个女工和苔丝过泥塘的一节中,有这样的情节:当轮到苔丝时,安玑悄声说“:娶三个利亚就是为的一个拉结呢。”[3]利亚和拉结的故事来自《圣经•创世纪》第二十九章。哈代在里表面上是指安玑要先抱三个女工过泥塘之后才能抱上真正心爱的人,但我们也可以理解为这句话也预示着克莱娶不上德伯家的大女儿———苔丝,而最终完成苔丝的遗愿,娶她最大的妹妹丽莎•露的结局。哈代写此小说时,英国教会和法律都禁止丈夫在妻子故后与小姨子结婚。法令直到1906年才被废除,可见哈代思想的超前和挑战陈规陋习的勇气。苔丝与克莱逗留悬石神庙、被捕和被处决的情节,也可看出哈代批判宗教的态度和《圣经》文化对他创作的影响。有人说苔丝躺在祭台上、被捕和被处决有耶稣的影子,这话只对了一半。与其说苔丝是耶弗他献祭给耶和华的独生女儿,不如说她是阿伽门农献祭给阿耳特弥斯的女儿伊菲革涅亚⑥;与其说这些情节有基督教的气息,不如说有浓浓的希腊文化情调。苔丝在不逃避死亡和被捕时的从容、平静方面与耶稣相似。但耶稣的牺牲是为了唤醒人们对上帝的敬畏,以达到警醒世人、劝人信教的目的,而苔丝的牺牲是为了表白自己的纯洁和对爱情的忠贞,对压迫者进行反抗和对迫害她的社会进行抗争。杀死了迫害者,苔丝出了恶气,在与克莱逃亡的五天里,她尽情地享受着这以极高的代价换来的短暂而甜蜜的爱情。交代了后事之后,苔丝的目的已达到了,她也不惧怕死亡了,所以从容接受拘捕。从逗留悬石神庙一节中我们可以发现许多异教色彩。首先,悬石神庙据说是古****尔脱人献祭活人的神庙⑦,所以苔丝对克莱说“:你从前在塔布蕾的时候,不是老是说我是一个异教徒吗?……这么一说,我可以算是回了我的老家了。”[3]接下来的对话也表明了苔丝的牺牲绝非为基督教的: 那时候,东北远处的天空上,已经有一道白光,在双柱之间可以看见。原来弥漫天空的乌云,正像一个锅盖,整个地往上揭起,把天边让开,把曙光放进,把独立的石柱和并峙的牌坊,都乌压压地映出轮廓来。 “他们是在这个地方给上帝供牺牲吗?”苔丝问。 “不是给上帝,”克莱回答道。 “那么给谁哪?” “我想是给太阳吧?你瞧,那边不是有一个孤零零的大石头,正冲着太阳放着吗?不信你看,太阳一会儿就从石头后面出来了。”[3] 根据希腊神话,阿波罗是太阳神,代表着光明。有意思的是,克莱(Clare)这姓氏源自不列颠一河流名,意思为“明亮,光明的(bright)”[5]。苔丝可以说(当然不能说完全)是为克莱而死的,可以推测,哈代在这里隐喻苔丝为了光明、为了理想而做出了牺牲。苔丝不是逆来顺受、死而复活的耶稣,她有叛逆和反抗的精神。她杀死毁了她一生幸福的恶人,发泄了对迫害者的仇恨,表白了自己的纯洁和忠贞。为了追求业已被剥夺的幸福、爱情、自由和光明,哪怕只是短暂的拥有,她不惜与旧道德观念硬碰硬,以自己悲剧性的牺牲惊醒世人,引起人们的惋惜和反思。虽然她像流星一样只发出短暂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