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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独白，不仅是技术意义上的无声，而且更多呈现于文字意义上说，它是由内心世界所引导的。”［1］（61 - 62）作者依据弗洛伊德的性本能学说，直接将女性人物玛莉恩的内心思绪切换成对情欲性事的系列追忆、想象与期待。作者用生活时段的步步倒推法开发人物对昔日情场的回忆；用时间推算累计法发掘人物对眼前情欲的期待；用情景再现法营造人物对性事快感的想象。然而这一切都没有留下作者介入的痕迹，它们都以第一人称指涉，将人物的内心世界的意识活动直观式地呈现于读者眼前，成为“对普通人的意识所拍的最忠实的X 光片”，［6］“仿佛读者在偷听亲朋好友之间的对话一般。”［1］（66）心灵裸露的原发性，思绪流程的无障碍性，以及私密心态的透明性，构成了此类非理性潜意识流程最为醒目的语体特征。二、将传统独白中的哲理化转变为日常生活的口语化与谜语化经典的传统性的内心独白大多是主人公对人生价值的理性呼唤，对个人抱负的张扬，或是对丑恶事物本质的揭示。言辞锋利，富有思辨力和哲理性。但在乔伊斯笔下，读者已很难见到这类高雅哲人的身影了。他把传统内心独白的哲理因素和典雅风格，一概改造成平民生活的口语化表达，呈现出源自生活、贴近生活的语式特征。小说第４章中布卢姆前往大街买腰子途经一家酒铺时有一段内心独白：“他们究竟是怎么赚钱的呢？从利特里姆郡进城来的时候，他们只是些红头发伙计，在地窖里涮瓶子，连顾客喝剩在杯中的酒也给攒起来，然后，转眼之间他们就兴旺起来，成了富翁……” 类似这样的内心独白完全从逻辑思维出发，由日常生活化口语构成，是人物对周边事物的猜测与想象。先前传统独白中的那种深邃哲理全被现实生活的具体性所取代了。但是，如若《尤利西斯》的所有内心独白都是如此明白如话，那就构不成其“天书”了。事实证明，从传统独白的哲理化转变为日常生活的口语化，只是乔伊斯进行语体开发的第一步。更为深邃的创意在于作者大量运用非理性思维、跳跃性联想、时序颠倒、时空交错等手法，刻意营造现代意识流内心独白，此为第二步。在此基础上开发的第三步，作者还特意添加了许多难以解读的语言因素，诸如典籍的博引与隐喻，掺杂着多种语言文字、方言、俚语，乃至生造词语、短句，将内心独白打造成一种演绎现代意识流程的非交际性陌生化语体，这才是乔伊斯的真实用意。例如，第2 章斯蒂芬给萨金特补课时，前后有三段内心独白。当他从学生不规范的书写中随即引出第二段内心独白：“这些符号戴着平方形、立方形奇妙的帽子在纸页上表演着字的哑剧，来回跳着庄重的摩利雅舞，手牵着手，旋转，向舞伴鞠躬。”这是通过视觉自由联想、时空跳跃表现的意识流程，读者不会产生费解。然而接下来的三句就颇为费神难懂了。第一句：imps of fancy of the Moors. Gone too from the world，Averroes and Moses Maimonides.（“都是出自摩尔人的离奇幻想。阿威罗伊和摩西·迈蒙德尼也都离开了人世。”）这里出现两个人名，为多数读者所不熟悉。Averroes 属于中世纪阿拉伯哲学家，摩尔族人。Averroes 原系伊本·路西德名字拉丁化后的别称。Moses Maimonides 是伊斯兰教徒统治下西班牙的犹太族哲学家。这两个人名又都是从上文“摩尔人”（the Moors）这一连缀点上派生出来的。第二句：dark men in mien and movement，flashing in their mocking mirrors the obscure soul of the world.（“这些在外表和行踪上都诡秘莫测的人，用他们那嘲讽的镜子照着朦朦胧胧的世界之灵。”）此句中的“镜子”（mirrors），暗指阿威罗伊和迈蒙德尼用来占卜的水晶球状的盛水容器，曾被执政当局诬称为“巫镜”。而“世界之灵”（the obscure soul of the world）则是意大利天文学家、哲学家达诺·布鲁诺曾经使用过的一个特定的术语。第三句：a darkness shining in brightness which brightness could not comprehend ［7］（“黑暗在光中照耀，而光却不能理解它”），原系《约翰·福音》中“光在黑暗中照耀，而黑暗却不能理解它”这一语式内涵的倒置与错位。此属宗教典籍的博引与巧用。上述三句内心独白，一句比一句深奥难懂，一层比一层富有意识流程的原发性和朦胧性，一步更比一步呈现出语言的谜语化与陌生化意境。仅此一例，就足以说明乔伊斯既是运用现代意识流技法、驾驭内心独白的高手，又为构筑“天书”之谜，增添文本解读的难度下足了功夫。正如乔伊斯自己所说：“我在书中设置了数不尽的谜团，足够那些教授们忙乱几百年了。” ［8］由此可见，去掉传统独白的哲理化，将它开发成生活口语化，进而加工改造成为让人破解的谜语化与语言陌生化，这就是《尤利西斯》深度开发内心独白的一种语体策略。三、将传统独白的单向思维改建为双向或多向思维定势欧美传统文学中那些负有盛名的长篇独白，都是对人生某种逆境有感而发的，在表达方式上大多采用单向度思维定势。在乔伊斯的《尤利西斯》中，这种单向度的思维定势依然存在，但在更多的情景中，作者已将不同角色、不同视角的双向或多向思维引进内心独白，形成个人内心的双向对流或多向交流。在小说第18 章长达57 页无标点符号间隔的流状体纯内心独白中，有一段是玛莉恩论及对丈夫布卢姆不良习性的定向思维。从表层看，它是对布卢姆遇事心不在焉、马虎应付的责难。从深层看，它原是由若干隐性的夫妻双向对流以及布卢姆、玛莉恩与女店员三者之间的多向交流构成。整段独白围绕戴帽、购物等生活细节，显现出夫妻双方习性情趣的巨大差异。其夫妻思绪的双向对流，主要用话语构成；而三人之间的多向交流，主要用神态表达。不同人物之间本应用对白形式表述的心迹，却被乔伊斯巧妙地用玛莉恩个人心灵自我对话的形式表现出来了。仅此一例，就足见其将传统独白的单向思维改建成双向或多向思维定势的非凡艺术功力。四、将类比联想开发成通感联想独白在传统文学中，常见的线性定向联想，大多以由此及彼的单向类比联想构成。在《尤利西斯》内心独白中，这类联想仍然时有所见。例如第1 章开头就写到斯蒂芬从自己身上又脏又破的袖口，联想到母亲去世后在梦中悄然向他伸来的那只褴褛不堪的袖口；再从海洋里暗绿色液体（海水），联想到母亲病床前白瓷钵里绿色液体，那是母亲肝脏腐烂呕吐出来的绿色胆汁。它以视觉类比联想为媒介，以形比形，以质喻质，以色论色，且以理性思维为主导。乔伊斯对这类语体的深度开发，突出地表现在他善于运用通感理念，将单一性的类比联想打造成多样性的通感联想独白。乔伊斯非常重视人们认知的通感作用。在小说第3 章首页，斯蒂芬站在都柏林东南的海滨，就有一段关于人的视听功能转换的内心独白。认定人们可以通过视觉认知外界，“用我的眼睛进行思维”，辨识出万物的标志，如鱼卵、海藻、长统靴；如果闭上眼睛，也“可用听觉认知状态”，倾听着靴子踩在海藻和贝壳上的声音，那节奏完全是按四音步的抑扬格在行进。此时，这一听觉又即刻转换为另一种视觉形象——惊奇地出现了母马玛达琳在飞奔的形象。作者运用的就是五官通感理念。第18 章中玛莉恩想多睡一会儿的内心独白，就是乔伊斯运用通感理念，将系列化的类比联想素材开发成为通感联想独白语体最为成功、最为典型的一例，达到了视听感知贯通、形声貌俱全的境界。 a quarter after what an unearthly hour…have the nuns ringing the angelus…the alarmclock next door at cockshout clattering the brains out of itself…like the stars the wallpaper in Lombard street was much nicer the apron he gave me was like that something…作者先写感觉范畴中的“早”（起床尚早、东方中国人早起、西方修女们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