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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包法利夫人》是法国杰出的批判现实主义小说家福楼拜的代表作。小说中的人物既具典型性又有普遍性。从福楼拜描写的各种人物身上, 人们可以见到自己的影子。福楼拜的笔就像一把解剖刀, 把小说女主人公艾玛人性中的全部弱点剖得纤毫毕露。艾玛让人联想到当今社会的一些丑恶现象。《包法利夫人》是法国杰出的批判现实主义小说家福楼拜(1821- 1880)的成名作和代表作。它以一个乡镇医生和妻子的家庭矛盾为主轴, 展示了19 世纪中叶法国外省(诺曼底)的社会生活画卷。奇怪的是, 检视小说中的芸芸众生, 竟找不到一个中国读者传统观念中的好人形象。勉强算得上好人的是小说的男主人公夏尔·包法利医生。然而, 他也有弱点: 愚钝, 麻木,平庸, 甚至庸俗。善者有其恶, 恶者有其善。人性的弱点似乎是福楼拜关注的一个焦点。福楼拜的人物既具典型性又有普遍性。前者表现在每个人物都有一种突出的个性因素, 在读者脑际凝聚、生根、膨胀, 即所谓的艺术概括力和感染力; 后者体现在人物的典型性格中伴生着与其相联系或截然相反的个性因素, 这吻合了作为高级动物、具有复杂思想的人的本质特征。因此, 读《包法利夫人》, 人们可以见到自己的影子: 平庸者看见夏尔, 浪漫者、幻想者看见艾玛, 怯弱虚伪者看见莱昂, 流氓者看见罗多夫, 弄虚作假者(即当今的贩卖假冒伪劣者)看见奥默, 暴发户(即如今的款爷们)看见勒合……。福楼拜人物的真实性和“一般”性使他们超越国界, 超越时代, 在全世界读者的心中不朽。他的人物还是当时社会现实生活的缩影: 从奥默的身上我们看到 19 世纪科学蹒跚的步履, 从勒合身上我们看到资本原始积累的残酷, 从农妇勒鲁身上我们看到农民的麻木、愚昧。不过, 最牵动人心的是小说的女主人公, 那个既可怜又可恨的艾玛。这一人物形象即使在当代, 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的中国也具有深刻的教育意义。一、艾玛·包法利: 一面警世的镜子 1856 年12 月, 福楼拜在给彭郎芳(LouisBonenfant)的信中说,“这本小说, 含有一种明显②的教训, 如果母亲不允许她的女儿读, 我想丈夫拿给他们的夫人读, 总该不坏吧。”像许多中国古代小说作者一样, 福楼拜希望他的《包法利夫人》能起到警世的作用, 使那些有非份之想的女性(至少是妻子)以艾玛为鉴。包法利夫妇的生活外表平静、相安无事, 实际上却充满了尖锐的矛盾。夏尔与艾玛之间的矛盾, 是实际与浪漫、小资产者思想与贵族思想之间的矛盾。作为小资产阶级, 夏尔关心的只是生存的维系, 整天的奔波劳碌为的是能有一个小康生活。他安于现状, 目光短浅, 不求闻达, 也③无力闻达。“对他说来, 宇宙的范围并不比她(即妻子艾玛)的丝绸衬裙大。”而这正是艾玛所④痛恨的。她理想中的丈夫“非常奇”, 没有情趣, 也无激情, 与妻子没有共同语言, 更谈不上心⑤灵沟通。可笑的是,“他居然以为是他使她幸福的”, 一点未感觉到艾玛的痛苦。艾玛不但感情得不到满足, 也处于性的饥渴之中。她的身体体内流淌着佃农的血, 鼓荡着充沛的“原始气力”,对性生活有着强烈的要求。而夏尔整天行医在外, 回家晚, 吃饱喝足,“然后上床一躺, 就打起鼾⑥ ⑦来了”。艾玛苦恼极了, 烦闷像“一只默默无言的蜘蛛, 正在她内心各个黑暗的角落里结网。”“于是, 肉体的七情六欲, 对金钱的垂涎三尺, 还有热情带来的伤感”使她转过身向外寻找, 寻找婚外的爱情。她的贞操早已随着结婚礼花一起消失在火烬里。她仅有的灵性——她的自视甚高的心性——逐渐沉沦下去, 在肉欲和物欲的驱役下由情妇变成了荡妇。然而, 这一切只是浮面的原因, 她的蜕变和堕落有更深层的文化背景。 ⑧艾玛是农民的女儿, 了解农村生活,“会挤牛奶, 也会把犁擦得雪亮”。然后, 她父亲卢奥老爹早已忘本, 忘了祖上是羊倌, 自己是地地道道的农民,“觉得她这样有才气, 怎么能种庄稼⑨呢”。为了有个好前程, 他把艾玛送到于絮林修道院接受贵族教育。修道院的一段生活对艾玛的一生有着决定性的影响。宗教布道和宗教音乐使她身心倍受压抑。更糟的是, 她从同学那里接触到夏多布里盎、拉马丁之流的庸俗作品。这是一些消极浪漫主义作家, 与以拜伦、雪莱为代表的积极浪漫主义有着质的区别。他们是没落贵族在文学上的代言人, 作品反映的是对被法国大革命摧毁的旧制度的眷恋, 对往昔繁华生活的无限向往。夏多布里盎的《基督教真谛》向艾玛灌输的是幽会和私奔, 拉马丁的《湖》教会她及时行乐。βκ当然, 颓废文学对艾玛心灵的戕害只是客观原因。主观原因是艾玛有一个肮脏的灵魂。未嫁之前, 她单纯, 但并不纯洁, 这从她从文学作品中、从生活中一味地吸取糟粕可以看出。她不仅接触到夏多布里盎、拉马丁的作品, 也接触到巴尔扎克、司各特的作品, 但却看不到后者的现实主义批判精神。她所感兴趣的是能予人享乐的东西。例如,“她读司各特, 爱上了古代的风物, 梦中也看到苏格兰乡村的衣柜, 卫士的厅堂”,“她爱教堂是为了教堂的鲜花, 爱音乐是为了浪漫的歌词, 爱文学是为了文学热情的刺激”。βλ这使我们想到福楼拜为他的主人公的性格所定的基调: 一个生来就坏的妇人。在消极颓废的浪漫主义文学的熏染下, 上流社会腐朽的男女关系成了艾玛心目中理想的“爱情”, 这可以从沃比萨侯爵的舞会上她的所想所为得到证明。“艾玛的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地望着这个耷拉着嘴唇的老头子(即拉韦杰老公爵), 仿佛在看一个千载难逢、令人起敬的活宝一样。他到底在宫里待过, 在王后床上睡过觉啊!”βμ还有一位投信寄情的少妇也使她觉得浪漫。总之, 上流社会奢侈的生活——鲜花环绕的城堡, 缠绵绯恻的舞曲, 讲究的餐厅, 赌台上金路易的叮当声, 青白的瓷器, 灿烂的绵缎, 漂亮的家具, 每一个细枝末节都在她脑子里生了根。再瞧自己家里,“餐厅这么小, 火炉冒烟, 门嘎吱响, 墙壁渗水, 地面潮湿, 人生的辛酸仿佛都盛在她的盘子里了”。βν她悲叹自己命苦, 沃比萨的那些公爵夫人“腰身都比她粗, 举动也比她俗, 她只有怨恨上帝太不公道了。她头靠着墙哭; 她羡慕热闹的生活, 戴假面具的晚会, 她闻所未闻、然后却是自认理应享受的、放浪形骸之外的乐趣。”βο对丈夫的轻蔑; 对现实的不满以及过份发达的想像(幻想过浪漫传奇的妇人生活)使她时刻期待着生活中发生什么事。爱情的片言只语都会把她推向男子的怀抱。于是, 罗多夫出现了, 这是一个法国大革命造就的土地资产阶级, 一个十足的流氓, 一个风月场上的老手。艾玛的美貌使他垂涎三尺, 他暗下决心:“我要把她搞到手!”“不过成事以后, 怎样摆脱她呢?”βπ邪恶的动机决定了罗多夫没有真爱, 艾玛只是一厢情愿。果不其然, 艾玛经过一番似推还就的做作之后投进了罗多夫的怀抱。婚外情使她越来越深地陷入虚伪和物欲的牢狱。她戴起了手镯、戒指和项链, 送给情人一个银头镀金马鞭, 一个刻有“真心相爱”的印章, 一条披肩, 一个雪茄烟匣。最后, 偷情的败露、婆媳之间的冲突使艾玛萌生与情人私奔的念头(就像她以前看过的小说中的情节一样)。可是, 罗多夫对她已没了兴趣, 他觉得“艾玛和所有的情妇一样, 新鲜的魅力和衣服一同脱掉之后, 剩下的只是赤裸裸的、单调的热情, 没有变化的外形语言”。βθ要他抛弃自己的家业, 抛弃自己的安逸,“为一个生性乖戾的美妇人! 哼, 哼。一样是消遣, 还是打猎好些”。βρ罗多夫为了躲避艾玛, 趁着幕色驾车扬长而去。结果, 艾玛大病一场, 并给丈夫欠下一屁股债! 爱她者, 她不爱; 不爱她者, 她偏去爱; 最初被蒙在鼓里, 最后被抛弃。而且, 她还不接受教训。待到莱昂从巴黎学习归来, 他们旧情复燃, 艾玛一下子跌入永劫不复的深渊。如果说, 艾玛与罗多夫谈情说爱还有一丝浪漫, 一点羞耻心, 与莱昂幽会, 她变得十足的浪荡与无耻。“她脱起衣服来毫无羞耻感, 一下就把束腰的丝带揪掉, 细长的带子像一条花蛇似地咝咝响, 从她的光屁股上溜下来”,“她同他在街上走, 头抬得高高的, 她说, 不用怕人家说三道四”。βσ她的虚荣心和物欲更猛烈地膨胀起来,“她起坐一辆自备的蓝色马车, 驾一匹英吉利骏马, 还要一个穿翻口长筒靴的马夫”去卢昂与情人幽会。她欠的帐单雪片似地飞到夏尔手中: 窗帘, 地毯, 沙发套的料子, 几件衣服, 还有梳妆打扮的各种用品, 加起来总数大约有两千法郎。最后积债愈欠愈多, 连本带利达八千法郎, 以致法庭发下判决书, 限她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