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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白鲸》是19世纪美国小说家梅尔维尔的代表作。在文化传承的历史进程中,宗教文化深深渗入了西方人的文化方式、价值观念和伦理原则,影响着西方的意识形态。梅尔维尔受到了加尔文主义的影响,他信仰的是《圣经·旧约》中的上帝,认为人必须违背自己的意愿以遵从上帝的意愿。同时,他又对上帝充满了怀疑,把挑战的矛头直接指向了这个主宰一切、无所不能的神圣存在。梅尔维尔对上帝的质疑明显受到超验主义思想的启发,强调精神第一,主张发挥人的超验作用,将人上升到神的地位。《白鲸》中,作者的宗教观念远非是静止不变的,而是复杂的,难以确定的。本文拟结合19 世纪美国社会历史背景和作者的宗教意向,力图分析《白鲸》中不同的宗教倾向,并揭示产生这种倾向的原因及其宗教意义对于理解美国文学的意义。《白鲸》创作于19世纪中叶的美国,在此期间,美国在经济、政治及宗教领域经历着深刻的变革,也给美国的思想界提供了巨大的空间。梅尔维尔在世时几乎被人遗忘,直至20世纪20年代以来,他和他的《白鲸》才慢慢的被人关注和接受。梅尔维尔在《白鲸》中表达了他复杂的,难以确定的宗教观念。他似乎否定了上帝的存在,把挑战的矛头直接指向了这个主宰一切、无所不能的神圣存在。《白鲸》中不乏对上帝的间接与直接讥弹和指责。白鲸和埃哈伯的关系从某种意义上揭示了人与上帝关系的隐喻形式。他几乎自一开始便和上帝进入交战状态。面对白鲸,他不满于上帝安排的现状,要独立思考,自立是非善恶标准;他不畏俱白鲸凶暴的力量,决心与它血战到底, 以泄恨雪仇;他不怕亵渎神明,他骄傲得目空一切,自喻为神明,把自己与上帝等同。梅尔维尔对这个世界的描述违反了正统的基督教精神,颇有亵渎神灵的意味。人解除了人神之间的契约,否定了上帝之后,人处于一种恐惧和迷惘的状态,颠簸在汹涌澎湃、危机四伏的海洋上。一　《白鲸》与加尔文主义:继承与批判加尔文主义是基督教的一个理论体系,它强调神的至高主权,上帝决定一切。一般而言,加尔文主义有五要点, 分别是:完全无能力或全然败坏;无条件选择;有限的救赎; 不可抗拒的恩典以及圣徒蒙保守。众所周知,加尔文主义在西方历史上的影响是巨大的,主要体现在:形成了堂会和长老会形式的教会组织;推动了清教改革;它还影响了美国政治体系,使其产生了现代意义的政治。在19世纪初期的美国,人们普遍认为所有重大的历史成就或事件都源自于宗教动力,这些事件的成功或失败取决于人们是否遵从上帝的意愿。加尔文主义的天佑是问题的核心:他认为世界是由上帝主宰的,如果没有上帝的劝告或者建议,任何事情都不会发生。这个教义意味着关于宇宙本质的真理以及人类的经验是神所受戒的。同时,加尔文主义也认为社会的主要机构,以及人们日常生活中的琐事也必须遵从这一真理,从而广为传授。一开始,这好像是个矛盾:上帝的意志主宰世界的一切,而其信仰者倾其毕生的精力使发生的所有事情符合上帝的意愿。然而,不止一个革命性的信条已经证实,男性和女性在寻求他们认为是真理性的东西时,可能会显示出惊人的廉洁自律意识和自我牺牲精神,这个是不可避免的。这个矛盾就存在于《白鲸》中,以实玛利和埃哈伯同一条鲸鱼达成协议,而此鲸鱼的肆意破坏就像一个失去控制的上帝。梅尔维尔意识到加尔文主义这个残酷无情的逻辑不仅符合其自身,同时也符合人类经验的本身,然而却与上帝尊重人的尊严以及自由观念是相悖的。梅尔维尔进一步意识到公认或自由必须以加尔文主义的核心教义为前提, 即:世界上所有的世俗事务都体现了上帝的意志,人理所当然的要崇拜和服从上帝。梅尔维尔则质疑了上帝的存在,虽然“他对基督教、对神的态度一生都没有动摇”(孙筱珍, 2003) 。梅尔维尔生长于一个严谨的加尔文教家庭环境,从小深受加尔文教教义的熏陶与影响,因此他对上帝有着根深蒂固的感情,他信奉《圣经·旧约》中的上帝,认为人必须违背自己的意愿去服从上帝的意愿。同时,梅尔维尔还相信基督教中的“宿命论”,他指出人根本不可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人也无需做出无谓的努力,人的唯一职责是听从上帝的安排与支配。在这种思想的支撑下,梅尔维尔把他笔下的人物,诸如以实玛利、斯达巴克、斯德布和季奎格等描写成了在上帝面前毫无作为的人物。他们都能预感到“披谷德号”的悲剧,但是谁也没有主动采取措施去预防和阻止悲剧的发生。极度狂妄与自信的埃哈伯虽然在追杀白鲸的过程中表现了不屈不挠的精神,但他最终还是沿着以利亚给他预测的命运路线一步一步走向毁灭。“梅尔维尔创造的埃哈伯是一个自我封闭的个人主义者,是一个悲剧。这个悲剧不仅在于其自身,更在于给全体船员带来的毁灭性的灾难”( F. O. Mathiessen 70) 。二　《白鲸》与超验主义:疑虑与挑战梅尔维尔是一位具有丰富航海经历的作家,并且接受了广泛的教育,使得他对于“神圣的直觉”(梅尔维尔390) 是开明的。也使得他对于宗教的冥想是永无休止的、复杂的和充满疑虑的。霍桑曾经这样评价他:“他既不能相信, 又不能不信;他太诚实和有勇气,使得他不得不尝试这个或者那个”( Steward 432) 。梅尔维尔也深受超验主义的影响。超验主义是美国浪漫主义文学发展到19世纪30、40 年代所产生的相应理论。超验主义的核心思想是超灵学说,它提倡精神至上,强调人可以通过直觉认识真理。在《论自助》中,爱默生说:“人与自然的关系是如此之直接, 以至于寻求任何中介的帮助都会被认为是一种亵渎一颗纯真的心,随时都可以得到神的启示”(George 496) 。从人神关系这点上来看,梅尔维尔笔下的埃哈伯符合超验主义的观点。在法勒船长眼中,他是一个“不敬神却又神似的人物”(梅尔维尔162) 。他公然的挑战上帝的存在。自从在上一次征程中不幸被白鲸咬掉一条腿,从此他怀着狂热的复仇心理,一心要捕获白鲸。在第一百三十二章中,作者写到“扑棱着雪白的翅膀的没有色斑的小鸟在高空忽东忽西地滑翔而过”(梅尔维尔551) ;“高高在上的太阳,犹如帝王君临一切,它好像把这柔和的天空交给了豪迈的奔腾不息的大海”( ibid) ;“这令人心旷神怡的长空,这令人陶醉的上天最后终于来抚慰他了”( ibid) 。在圣经文化中,太阳、电光、火焰、鸟等都是上帝的象征,说明上帝在不断的暗示、规劝、警告埃哈伯,然而埃哈伯一意孤行,最终酿成悲剧。然而,对于超验主义者的超灵学说这一观点,梅尔维尔却是持的冷漠甚至是否定的态度。在《白鲸》的第八章和第九章的布道中,梅布尔神父说:“如果我们服从上帝我们必须违抗我们自己。服从上帝之难正在如此”(62) 。梅布尔神父说起话来像一个超验主义者。在这个意义上,船长埃哈伯对他的讽刺其实就是对超验主义者的否定。在第三十五章中,有关在桅杆顶端了望台上观察白鲸的文字其实是对超验主义者的讽刺。“在热带风平浪静的天气中站在桅顶,那是舒服极了”;“人站在上面,似乎消失在大海的无穷无尽中,除了波浪,四下里一平如镜”(171) 。梅尔维尔仿佛在表明,所谓超验主义者的和谐,及自我融于无限的和谐之中,皆为哗众取宠之语,不符合生活实际,不能解释世界上存在的令人头痛的问题。而这些问题是梅尔维尔亲身经历的。自从他的父亲去世之后,年轻的梅尔维尔不得不放弃学业,开始从事各种各样的艰苦工作。这些经历使得他有机会从社会的最底层审视和思考生活,也使他认识到真实的世界就如小说描写的那样,乃是一场认同自然和命运相抗衡的噩梦。三　《白鲸》与其他宗教信仰:尊重与兼容加尔文教徒往往把他们的宗教视为最伟大的宗教,而把其他的宗教视为异教,并加以蔑视和排斥。梅尔维尔通过对比两者,发现加尔文教徒是麻木不仁的,而异教徒则平易近人。季奎格在《白鲸》中是异教徒的代表,虽然他来自一个偏远的小岛,是一个异教徒国王的儿子,但他比任何一个基督徒有修养。所以以实玛利很快与他成了好朋友,虽然他一开始对季奎格的反应是憎恶,憎恶他崇拜约觉,“他一直在不断的请教约觉———他的又黑又小的神”( 86) ,甚至是要和他同睡一个床。在第十章,当以实玛利从梅布尔神父的布道回来发现季奎格“坐在炉火前的一张长椅上, 双脚搁在炉沿上,一手拿着他的那个黑人小偶像,凑近了, 死死盯着它的脸,用一把大折刀轻轻刮它的鼻子,同时自顾自地哼着一种异教徒的曲调”(69) 。与其感到厌恶,以实玛利却发现他的灵魂是质朴的。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刚毅、勇敢和挚诚。以实玛利说:“我开始有一些不一样的感觉, 感觉身内有什么在溶化。我的破碎的心和疯狂的手不再去反对那虎狼世界”(71) 。于是,他消除了心中的芥蒂,“想交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