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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到灯塔去》是伍尔夫的经典之作。本文通过借用雅各布森和戴维·洛奇的理论，试析这位伟大的女性小说家是如何不仅成功地在作品表层糅合了转喻和隐喻这两种叙述语言形式，使其成为一部带有浓郁象征意义的诗化小说，而且在文本深层通过使用这两种语言形式有效地表达了男性与女性所具有的不同认知方式，并使二者之间相互交融，以实现“两性共存”意识。弗吉尼亚·伍尔夫是英美意识流小说鼎盛时期的杰出代表，她一生致力于小说与艺术的创新，追求对人物精神世界的充分表达，并成功地将意识流技巧应用于现代小说，取得了辉煌成就。本文以其代表作《到灯塔去》为文本，结合著名语言学家罗曼·雅各布森和小说批评家戴维·洛奇关于隐喻和转喻的理论，对伍尔夫的创作手法进行探讨。一、隐喻和转喻是语言学中的两种修辞手法。隐喻（metaphor），源自希腊语的合成词metaphora，meta意为“过来”，pherein意为“携带”，合起来整个词的意思就是“转化、带来”，即由一种东西向另一种东西的转化。应用于语言表达，是通过一个物体来替代另一个物体，以此表达它们之间的相似或类似。转喻（Metonymy）是用一个事物来描述另一个事物，这两个事物之间虽然不相类似，但却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因此，转喻的重点不在于两个事物之间的相似性联系，而在于人的联想和想象。也就是说，隐喻替换根据的是相似性原则，而转喻替换依据的是毗邻性原则。在表达效果上，隐喻间接、婉转，可以使语言新奇、深刻。而转喻通过以特征代事物，以部分代整体，语言简洁明快，形象生动。现代结构主义诗学的奠基人雅各布森指出：“在正常的语言行为中，（使用隐喻和转喻）这两个过程都在不断起作用。”他认为，隐喻、转喻不仅是修辞学手法，同时还是人类语言思维和语言组织的深层机制。戴维·洛奇在他的《现代主义小说的语言：隐喻和转喻》一文中提出，小说中隐喻和转喻的使用应该是并行不悖的。他的阐释基于以下两个理由：“第一，散文小说本来就是转喻性的，一旦移置于隐喻极，就不免会变为诗歌；第二，转喻性的技巧可用于支持隐喻性作品的目的。”对于本身就为转喻性的意识流小说来说，“没有隐喻就根本没有真正的记忆”，而“没有转喻，就没有记忆的联系，没有故事，没有小说”。①众多研究者认为现代派作品的艰涩难懂不应归咎于隐喻语言的大量使用，而是由于叙述语言的组合缺乏连接性。伍尔夫敏锐地察觉到意识流小说如果完全走向隐喻，就会消亡，而如果完全偏向转喻，则变成了不能适应时代要求的传统小说。于是，她同时在文本的表层与深层成功地糅合了转喻和隐喻这两种叙述语言形式，有效地传达了作品的主题，开创了她独树一帜的创作风格，并使《到灯塔去》成为了一部经典之作。二、从文本的表层来看，一方面，在对《到灯塔去》的整体布局上，伍尔夫采用的是隐喻和转喻相结合的创作手法。小说的故事情节首先体现了转喻的使用。作品描绘了拉姆齐先生全家到海滨别墅去度暑假，拉姆齐夫人答应小儿子詹姆斯乘船去海上的灯塔，但由于天气不佳，那个夏天詹姆斯始终未能如愿以偿。一转眼十年过去了，一战结束，物是人非，拉姆齐太太早已溘然长逝，拉姆齐先生与子女、宾客故地重游，詹姆斯终于得偿所愿，与父亲妹妹一起到达了灯塔。整个故事以一家人前往灯塔为线索，每部分选取了几个具有代表性的人物与场景加以集中描写，真实而细致。读者仿佛亲眼看到了美丽优雅的拉姆齐夫人，“像希腊雕塑一样体态优美、身材挺直，眼珠碧蓝”，亲耳听到拉姆齐先生大声的呵斥“谁又闯祸了”，亲身体会到了都柏林牛肉入口时的“美味可口、酥嫩无比”，闻到了那个棕色的砂锅里喷发出的“橄榄油和肉汁的浓郁香味”，亲手触摸到了紫色的茄玛娜花……伍尔夫正是通过运用这种传统的转喻手法使小说的细节描写细致入微，具有很强的连接性，增强了作品的可读性。但伍尔夫又是一位具有强烈现代意识的作家，单独凭借转喻无法表达她深邃的思想，受到托·斯·艾略特的影响，伍尔夫通过使用具有象征、暗示、重复等特点的隐喻性叙述语言来探索人的内心体验和无意识。小说的书名《到灯塔去》和各部分的标题都带有很强的隐喻性质。正如　瞿世镜先生所指出的:“第一部的标题《窗》是一个沟通内外的框架，它象征拉姆齐夫人的心灵之窗。通过这个窗口，她由内向外直观地洞察人们的思绪，而各种人物和时间又由外向内投射到她的意识屏幕上来。第二部的标题《岁月流逝》象征时间和死亡取得了暂时的主宰地位，夫人的一切努力似乎都是‘转瞬即逝的彩虹’。第三部的标题《灯塔》象征拉姆齐夫人的精神光芒。拉姆齐先生到灯塔去朝觐，莉丽完成她的油画，都是为了纪念夫人。这说明她虽死犹生，她的精神之光终未泯灭。总标题《到灯塔去》象征人们战胜时间与死亡去获得这种精神光芒的内心航程。归根结蒂，是爱战胜了死，人类的奋斗战胜了岁月的流逝。”②伍尔夫通过糅合转喻和隐喻两种叙述语言，使她那充满音乐和诗歌效果的作品并未失去其小说的形式，这种保持微妙平衡的独特创作技巧使她优美的诗化语言与其意识流小说的文体珠联璧合、浑然一体。也正因为如此，《到灯塔去》成为她小说创作的压轴之作。三、众所周知，伍尔夫在布鲁姆斯伯里俱乐部的影响下，主张雌雄同体、两性和平共处。在对现代主义小说进行研究后，戴维·洛奇认为伍尔夫的作品中常常呈现出不同的对人类经验的转喻式表现和隐喻式表现。在《到灯塔去》中，拉姆齐先生是男性思维特征的代表，他强调理性的作用，将其当作认知真理的唯一途径。例如，伍尔夫使用转喻的方式描述拉姆齐思索关于声誉问题：他的声誉能够维持多久？是否可以允许一位垂死的英雄，在他瞑目之前想一想，以后人们将如何来评论他？他的英名也许能持续两千年之久，而两千年又意味着什么？如果你从山顶上遥望他虚度的漫长岁月，它到底意味着什么？③如果说拉姆齐先生就是男性思维的代表，那么作品中的拉姆齐太太则突出地代表了女性思维。对于这样一个人物，伍尔夫较多地应用了隐喻式语言。如在描绘拉姆齐夫人感受海浪时，她这样写道：那浪潮声的含义就不那么仁慈了，它好像一阵骇人的隆隆鼓声，敲响了生命的节拍，使人想起这个海岛被冲毁了，被巨浪卷走吞没了，并且好像在警告她：她匆匆忙忙干了这样又干那样，可是岁月在悄悄地流逝，一切都不过是转瞬的彩虹罢了。④男性因素可以进行客观冷静的思考，女性思维可以对现实世界加以诗化的整合，对于这两种思维方式，伍尔夫的观点是兼容并蓄。正如伍尔夫在小说结尾处所表达的那样：詹姆斯望着灯塔。他能够看见那些粉刷成白色的岩石；那座灯塔，僵硬笔直地屹立着。不，那另外一座也是灯塔。因为，没有任何事物简简单单地就是一样东西。那另外一座灯塔也是真实的。注释： ①马·布雷德伯里，詹·麦克法兰编著.胡家岱等译.现代主义.上海教育出版社，1997：452. ②弗吉尼亚·伍尔夫著.瞿世镜译.到灯塔去.上海译文，2000，III. ③弗吉尼亚·伍尔夫著.瞿世镜译.到灯塔去 .上海译文，2000：37. ④同上：15. ⑤同上：198. 参考文献：［1］弗吉尼亚·伍尔夫著.瞿世镜译.到灯塔去.上海：译文出版社，2000. ［2］於奇·洛奇.现代主义小说的语言：隐喻和转喻.现代主义.郑州大学出版社，2005 ［3］特伦斯·霍克斯著.高丙中译.论隐喻.北京：昆仑出版社，1992. ［4］李维平.英国小说艺术史.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3.［5］李娟.转喻和隐喻.外国文学评论，200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