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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人类经验中最基本的一种类型。日常生活中我们习惯把时间看成单向、不可逆转之流，我们体验着在时间之中走向死亡。E·M·福斯特的那句“时间从来是我们的敌人”①道出了人们对时间流逝的一种对立又恐惧的情绪。虽然人们无力更改自然时间的运动进程，但是在小说领域，我们无疑可以在叙事话语的层面与时间做一次搏斗：叙述者借助话语操纵时间，使事件在叙述之中被重新编排，其排列顺序明显有异于事件在自然状态下的顺时序。故事原本的线性时序在话语层面可被改造、切割、挪位，从而形成作品独特的“时间倒错”结构。当然，作家对时序的操纵不仅仅是一次与自然时间的对抗行为，其背后还潜藏着作家“深刻的生命意识和美学追求”。

潘军与同时期的先锋小说家们普遍具备了一种“叙述时间”的意识，对时序的处理作为时间操纵的关键一环得到了自由洒脱的发挥。在他们的小说中很少能看到传统小说那种“因果相连”“起承转合”的线性时序。正如陈晓明所说：“传统写实主义小说为追求故事的真实性和现实性，而把叙述时间全部压制到故事事件中去，压抑在最原始的层面，叙述的时间与故事的时间是完全一致的。”①传统小说的时序程式限制了小说家们对独特时间体验的个性表达，同时也使小说的结构方式千篇一律。到了先锋小说家这里，传统的时序结构被抛弃了，先锋作家们通过对时序的独特安排，制造出“时间空间化”“无时性”等效果。许多作品由于时序混乱呈现出迷宫结构，而作品殊异的时序安排也传达出先锋作家们对时间与存在的不同思考。毫无疑问，加西亚·马尔克斯《百年孤独》的第一句话无疑启发了先锋作家们对时序的操控。潘军在《朗诵南方风景》一文中表示：“‘很多年以后’——加西亚·马尔克斯的叙述让我神往。”②究其“神往”的原因，在于这句话复杂的时间倒错结构，此时间句式通过预叙中的倒叙这种回返方式将过去与将来，将时间转折与人物心理有机结合在一起，使叙述获得任意穿破时空和展现人物意识的自由。这个句式一直伴随着潘军的创作，在潘军 2000 年之后创作的作品，如《某部的于村》《纸翼》《临渊阁》等小说中，我们仍可频繁看到潘军对此句式的运用。当然这个句式在先锋小说中太过耳熟能详，我无意再借助潘军小说分析该句式的时序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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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以上我们分别从叙述声音、叙述视角和叙事时间三个层面对潘军小说新颖别致的叙事话语进行了分析，同时在特定章节还兼顾到了对潘军小说转述语类型、人称类型、不可靠叙述、叙事媒介等问题的考察。从各方面的分析中，我们看到潘军在叙述技巧上显示出闪转腾挪的机巧多变。90 年代之后许多作家收敛起往日形式实验的锋芒，而潘军仍在叙事话语的探索途中惨淡经营着，并声称要成为中国文学史上最后一个先锋作家，他的确做到了！我认为他的存在使得先锋文学没有草草收场。纵观潘军繁复多变的话语技巧，我认为它们都达到了一个共同目的，就是使小说更具有弹性，更具有一种多元的意味。同时潘军小说的叙事话语总能与饱满的故事内容结合得天衣无缝、浑然一体，读者在作品的形式话语之中能感受到潘军对社会历史、现实存在、文学创作等方面独到的思考。在本文的最后，我们再简要归纳一下潘军小说在叙事话语层面所取得的成就。

在叙述声音方面，先锋作家经常使用“元小说”的技法，唤起读者对叙述者干预行为和小说“虚构”性质的关注。而潘军通过叙述者有关自身令人疑惑的叙述，引起读者对叙述者本人身份和叙述者“虚构”性质的关注。此外，先锋作家的小说大多是在故事内容上显示出不确定性，其叙述者往往是确定的。而潘军能够将这种不确定性移植到叙述者身上，通过一系列充满圈套、含混、悖论的叙述声音来反身制造叙述者本人游移不定的悬浮状态，从而使作品具有了别样的阅读趣味和审美效果，可谓别出心裁。在叙述层次的问题上，先锋作家的小说大多缺乏一种精致的层次设置，其叙述层次间也缺乏明显的交流互动。但在潘军的小说中，我们不仅能看到复杂精细的层次设置，还能感受到层次间的互动对话。作品层次间或是发生气氛性的交相呼应，或是进行主题性的冲突颠覆。同时次叙述层的生成，也不再是一般小说上层叙述为下层叙述提供一个叙述者或叙述框架这么简单，而是多个叙述层激烈“讨论”的结果。

参考文献（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