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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黑暗的心脏》是一部有着多层次、多方面意义的复义小说。探讨该小说的复义结构,包括《黑暗的心脏》故事原型有多种故事类型的特点,作者的叙述分层构建了一个中空的叙述层并引入了两个观点不同的内外层叙述者,作者在构建文本时对叙述时间的创新处理,作者创造了看似自相矛盾却非常真实的人物。一、引言在英国著名小说家约瑟夫·康拉德的所有小说中,特别受关注的是基于他本人经历所写的《黑暗的心脏》。1980年,康拉德以船长的身份去非洲旅行,但在非洲的六个月时间让他健康恶化, 梦想幻灭。这段经历成了他写作《黑暗的心脏》的素材。但是,康拉德作为小说家,他不会单是陈述事实,或者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记录历史,他必须在作品中传达自己的意图。这样,《黑暗的心脏》就从康拉德的个人经历变成了一部有着多层次、多方面意义的复义作品( a work of polysemy) (赵毅衡, 1990: 117) 。小说的复义,顾名思义,就是小说文本的多种主题意义。本文将主要探讨该小说的复义结构,其中包括《黑暗的心脏》故事原型有多种故事类型的特点,作者的叙述分层构建了一个中空的叙述层并引入了两个观点不同的内外层叙述者,作者在构建文本时对小说叙述时间的创新处理,作者创造了看似自相矛盾却非常真实的人物。二、《黑暗的心脏》的故事原貌我们知道,每个叙述文本分为故事和话语两个部分。故事相当于语言学中转换生成语法理论中的深层结构,它以尚未栖身于语言的无形态的方式在绵延不断的时间流和空间流中展开。故事的长度是无法判断的,因为它所包含的细节是无限量的。而话语却是被叙述出来的文本,相当于转换生成语法学派中的表层结构。其实可以想象,同一个故事可以被叙述成很多种不同的文本, 每一种叙述话语都是对故事的加工,即从无形变成有形。这种加工被称为叙述加工。叙述加工是 “形成文学符号能指的过程。”( Chatman, 1983: 19)它包含着作者的价值观。为了寻找文本的意义,我们可以回溯叙述加工的过程,找出表层结构的话语对深层结构的故事所作的变形和扭曲,找出价值观是如何在叙述加工的过程中被放进去的。但是,无形态的故事和有形态的话语怎么可能进行比较呢? 如果仔细思考一下我们阅读小说的过程,就会发现如果要读懂情节,我们要不断地回溯叙述加工的过程。如果时间上是倒述的,读者在阅读时会自动重建原型故事的顺序时间,如果作品是用某个特殊的视角叙述的,阅读就自然会补充视角人物没有看到的事件,或是纠正他看错了的情景(赵毅衡, 1990: 214 - 215) 。如果我们用这样的方法来看《黑暗的心脏》,我们首先要了解的就是这部作品的故事原貌。这里必须说明,如果要对故事与话语进行比较,我们只能用语言来表达还没有栖身于语言的故事。《黑暗的心脏》的故事本身并不复杂,讲的是马洛寻找人们毁誉参半的库尔兹的旅程。这个故事在被叙述成话语之前,已经有多种故事类型的特点。首先,它具备了探险故事几乎所有的特点:恐怖、神秘、奇异、逃跑、埋伏及追踪。其次,马洛的旅程也可以被看成一种追求真理的路程 ( quest of truth) 。另外,因为马洛的旅程经历了原始的黑暗丛林,所以如果把它看成返祖的旅程的话,那其实既是马洛对自己内心历程的探索,又是对人类深层意识的一种探究。同样,该故事还具备两个意义相对的主题:第一,是当没有文明存在的时候,任何人都可以变得像库尔兹一样残酷 (Gurko, 1971: 196 - 200) ;第二,如果从社会的层面对此进行评价,这趟旅程其实是向读者展示了殖民者在非洲所犯下的滔天罪行。故事本身还展现了原始非洲和文明欧洲的对比。这趟旅程甚至还被比为佛教的地狱之旅( Feder, 1971: 224 - 226) 。当然,这在故事本身,只表现为一种可能性,但正是这种特点为作品复义提供了条件。三、《黑暗的心脏》的叙述分层通常认为《黑暗的心脏》只有两个叙述层,外层叙述是由第一叙述者“我”引出的,内层叙述是由马洛引出的。如果我们把内层叙述看成一个比较完整的故事的话,那么,外层叙述的存在目的只是为了暗示《黑暗的心脏》的主题意义。《黑暗的心脏》的中心情节是马洛到公司总站去会见库尔兹及对随后梦想破灭的旅程的讲述。马洛讲述的中心即库尔兹。试想如果我们只是简单地记录库尔兹的经历,那么,它就是一个人从纯真到堕落的故事,或者是西方殖民者在非洲的暴行,但康拉德却采取了一种非常不同的模式来讲述库尔兹的经历,库尔兹的故事外面另有两个叙述层,库尔兹的经历其实成为了这两个叙述层的核心。第一叙述层,在泰晤士河口五个人坐在内利号的甲板上,其中一个便是小说的第一叙述者。他在讲述中介绍了他的四个同伴:公司的董事长也即他们的船长, 另外有一位律师、一名会计以及一个叫马洛的海员。当他们在等待涨潮的时候,马洛就给其他人讲述了他去非洲见库尔兹的一段经历。马洛的讲述形成了另外一个叙述层。马洛的旅程并非一开始就是目的明确地去找库尔兹。马洛讲述道为了完成儿时的梦想,他设法登上一艘船,去往非洲那些黑暗的地方。从公司经理和其追随者“制砖者”那儿,马洛听说库尔兹是个“了不起的人”,因为他给公司送回了大批的象牙。随后马洛就发现经理和他的追随者们实际上是在对库尔兹耍阴谋诡计。马洛跟着一群人,包括经理,开始朝着库尔兹所驻扎的总站进发,在那儿马洛遇到了一个俄国人,他是库尔兹的忠实崇拜者。从他那儿他得知库尔兹的大致经历,但不是很清楚。当马洛最终见到库尔兹时,库尔兹由于生病而无法与他真正交流。库尔兹死在回去的途中,马洛也大病一场,回到自己的城市,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当他把库尔兹的包裹交给其未婚妻的时候,被问及库尔兹的临终言语,马洛向她撒了谎。马洛在黑暗中结束了他的讲述,叙述转为第一叙述者叙述: 大家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河水流向黑暗的心脏。这种叙述实际上被认为是一种远远背离传统的叙述模式。彼得·布鲁克斯( Peter Brooks)假想了一种叙述这个故事的传统模式(Brook, 1996: 86) : 第一叙述者[马洛开始讲述[库尔兹讲述[ 　　]库尔兹死去]马洛终止叙述]第一叙述者结束讲述他认为,如果用传统叙述方式讲述,库尔兹就应该是第三叙述者,在库尔兹结束自己的讲述后, 马洛也会结束对库尔兹经历及自己经历的讲叙。当然故事最外层的叙述同样由第一叙述者完成。尽管假想的传统模式也有几个叙述层, 它却和《黑暗的心脏》中的模式大不相同。在《黑暗的心脏》的外层叙述中,第一叙述者讲叙马洛的故事; 在第二个叙述层中,马洛讲叙了自己和库尔兹的经历。但在马洛所讲述的叙述层中,有个人物,即俄国人也讲述了一些库尔兹的经历,但由于他的讲述不很成功,支离破碎,所以不可能组成一个叙述层。马洛讲述到自己期待和库尔兹有一次交谈,读者可能预想到库尔兹的讲述会引出第三个叙述层。但事实上,库尔兹自己并没有正式地讲述一个故事,他自己的经历是通过其他人物一点一点地透露出来的。因此,上面图中模式里最里面的层次是中空的。也就是说,作者创造了一个 “看不透”的中空结构,外面包裹着两个叙述层。当读者在马洛的讲述中没有找到期待的库尔兹的故事时,读者只能退回到马洛的讲述中来,通过观察马洛的评论和反应,甚至退到最外层来通过观察马洛的听众来寻找故事的意义。这是因为传统叙事观认为,要寻找小说主题,必须寻找作者的意图,而作者意图应该以作者的评论为主。但是,当作者意图无可追寻或者相当模糊时,我们只能从各个叙述层的各个叙述者以及各个人物身上去找寻,这属于主题分散(赵毅衡, 1998: 23) 。在《黑暗的心脏》最外面的叙述层,第一叙述者不但介绍了马洛,而且也介绍了其他三位故事的听众。当马洛叙述自己的经历时,他多次被听众的评论打断,马洛由此停下来回应他人的评论。他多次跨越了叙述层。从马洛对他们评论的回应来看, 叙述者马洛和被叙述者之间存在着差距,这让小说意义的解释更加复杂化: “⋯⋯何必如此悲伤叹息,是谁? 不是有点荒唐吗? 不错, 是够荒唐的。我的上帝! 谁不曾———来,给我一点烟。” ⋯⋯ “荒唐! ”他大声说。“最糟糕不过的莫过于讲些⋯⋯你们诸位都在这儿,每人都有两处很好的地方可供停泊,这就好像一条船,上面系有两个锚,一个角上有一个卖肉的,另一个角上有一个警察,再好不过的食欲,十分正常的体温———听见了吗———一年四季体温都很正常。可你们说,荒唐! 让荒唐见他妈的鬼去吧! ”(康拉德, 19